玉簪碎裂的声音，宣告了凌雪最后一点生机被彻底斩断。
老夫人闭上眼睛，身体靠在丫鬟身上，不再言语。
她的沉默，便是一种默许。
凌府之内，再无人能为王氏母女求情。
夜霄牵着凌芸的手，准备真正地离开。
今日之事，己经耗费了太多的时间。
就在他们走到庭院门口时。
跪在地上的凌啸天，突然再次开口。
“殿下，王妃，请留步。”
他的声音沙哑而干涩，充满了疲惫。
夜霄和凌芸再次停下了脚步。
这一次，凌芸的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蹙了一下。
“父亲还有何事？”
她问道。
凌啸天没有立刻回答。
他对着地上，再次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然后，他才抬起头来。
他的目光，扫过了跪在院子里的那些人。
有凌家的几位族老，有府中的各位管事，还有那些被牵扯进来的嬷嬷和下人。
孙管事、周嬷嬷、刘嬷嬷等人，都在地，面如死灰。
“殿下，王妃。”
凌啸天开口道。
“王氏母女，罪有应得，其结局如何，臣绝无二话。”
“只是，今日之事，牵连甚广。”
“府中上下，凡有牵涉之人，皆有失察、附逆、帮凶之罪。”
“臣恳请殿下与王妃，能在此地，对此干人等，一并做出裁决，以儆效尤，肃清家风。”
他说完，又是一叩首。
凌啸天的这个请求，看似大义凛然，实则暗藏玄机。
他将处置这些“从犯”的权力，交给了凌芸和夜霄。
这是一个烫手的山芋。
如果处置得重了，会显得凌芸不念旧情，刻薄寡恩，让府中人心惶惶，不利于她日后对凌府的掌控。
如果处置得轻了，又起不到震慑的作用，无法彻底根除王氏留下的盘根错节的势力。
轻重之间的拿捏，极度考验一个人的智慧和手腕。
凌啸天此举，既是彻底放权，也是对凌芸的最后一次考验。
他想看看，这个脱胎换骨的女儿，究竟有没有能力，来执掌这个己经千疮百孔的家。
夜霄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凌芸。
凌芸的目光，扫过跪在地上的每一个人。
那些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恐惧和乞求。
他们在等待着自己的命运判决。
“父亲言之有理。”
凌芸开口了。
她的声音，让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家有家规，国有国法。”
“今日，我便依据《大乾律例·户律篇》之中的‘主仆连坐法’，对此事做一了结。”
凌芸再次搬出了律法。
这让所有人都精神一振。
依法办事，总比凭个人喜好来决定要公正得多。
凌芸的脑海中，“方仓”的数据库里，相关的法律条文和判例，正在飞速地被检索和整理。
“第一，关于孙管事。”
凌芸的目光，落在了那个曾经负责记账的孙管事身上。
孙管事浑身一抖，在地。
“孙管事，身为府中老人，为虎作伥，助王氏伪造账目，侵吞嫁妆，本应重罚。”
“但念其最后关头，悬崖勒马，记录罪证有功。”
“功过相抵。”
“我判你，革去管事之职，贬为三等仆役，入庄园劳作十年。”
“十年之后，若表现良好，可恢复自由身，自行离去。”
“你，可服？”
孙管事听到这个判决，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了劫后余生的狂喜。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飒美强魂穿：特工空间毒医虐渣狂他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没想到只是贬为劳役。
“服！老奴服！谢王妃不杀之恩！”
他拼命地磕头，额头都磕破了。
这个判决，既罚了他的罪，又给了他一条生路，可谓恩威并施。
接着，凌芸的目光，转向了周嬷嬷和刘嬷嬷。
“周嬷嬷，意图下毒，谋害主君，罪无可恕。”
“刘嬷嬷，颠倒黑白，污蔑亡主，同样罪无可恕。”
“按照大乾律法，此二人，当处以极刑。”
“但念在祖母与父亲面上，我不愿在府中多见血腥。”
“我判，此二人，即刻送交京兆府衙门。”
“如何定罪，如何行刑，交由国法裁断。”
这个判决，让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送交官府，意味着此事将不再是家事。
周嬷嬷和刘嬷嬷的下场，可想而知。
这也向所有人宣告，凌芸的仁慈，是有底线的。
触犯了底线，便只有死路一条。
最后，凌芸的目光，落在了其余那些跪着的、曾经附从于王氏的下人身上。
他们的脸上，己经毫无血色。
“至于你们。”
凌芸的声音变得冰冷。
“身为仆役，不能恪尽职守，反而结党营私，欺上瞒下。”
“论罪，当全部发卖。”
“但，法理之外，亦有人情。”
“我给大家一个机会。”
她顿了顿，给了这些人一丝希望。
“我这里，有一份名单。”
凌芸从袖中，取出了一张折叠好的纸。
这张纸，是“方仓”根据所有人的档案和关联信息，刚刚生成出来的。
“这份名单上，记录了你们每一个人，在过去十年里，经手过、或是知晓的，王氏母女克扣公中用度、私下变卖府中财物、以及打骂虐待下人等种种劣迹。”
“现在，我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
“你们将自己所知之事，写下来，交给我。”
“谁写下的内容，与我这份名单上的记录，能对上七成以上，并且能提供我所不知晓的新线索。”
“那么，他便可以免去责罚，官复原职，甚至还有赏赐。”
“若是敷衍了事，或是企图蒙混过关……”
凌芸没有把话说完。
但那未尽的威胁，比任何话语都更让人恐惧。
这个方法，堪称绝妙。
它利用了这些人之间的互相猜忌和求生欲望，让他们为了自保，不得不主动揭发王氏的余罪。
这不仅能彻底清算王氏的党羽，还能顺便追回被侵吞的府中财物。
这是一场人性的考验，也是一场“囚徒困境”式的博弈。
凌芸说完，便不再言语。
她让侍卫搬来了桌案和纸笔。
一场无声的、却又无比激烈的较量，在那些跪着的仆役之间，展开了。
凌芸走到了庭院中的一颗桂花树下。
她伸出手，轻轻地折下了一小段桂花枝。
她将桂花枝，插在了身旁石桌上的一个香炉里。
然后，她取过火折子，点燃了那段桂花枝的末端。
一缕青烟，袅袅升起。
带着桂花的清香，飘散在压抑的空气中。
桂花枝被点燃，发出“滋滋”的轻响，青烟缓缓上升，在空中盘绕，形成了一个无形的计时器。
跪在地上的凌啸天，看着女儿这一连串行云流水的安排，他的眼神从最初的震惊，慢慢转变为一种深深的、混杂着欣慰与苦涩的复杂情绪。
老夫人己经睁开了眼睛，她望着凌芸的背影，原本绝望的脸上，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露出了一丝微不可察的、仿佛卸下千斤重担后的释然。
庭院中，那些跪着的仆役们，在最初的死寂之后，爆发出了一阵骚动，所有人都在用一种混杂着恐惧、猜忌和贪婪的目光，互相打量着。
夜霄走到凌芸身边，与她并肩而立，他看着那缕青烟，闻着空气中的桂花香，低声对她说道。
“这一招，叫‘桂香定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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