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家室内,所有人的视线都盯在那个小小的牛皮纸卷上。
叶尚武距离纸卷最近,俯身捡起。
“大姐,我能打开吗?”
凤老太摆手,“开吧开吧!”
知道这东西珍贵,叶尚武打开的很是小心。
拆掉外面一层防水牛皮纸的包裹,里面露出一个大约A4纸大的纸卷来。
叶尚武缓缓打开……
待看清纸上内容,他的虎目越瞪越大,震惊的看向凤老太,“大姐,这……”
凤老太看着纸张的眸中闪过复杂的光芒。有激动,有怀念,有淡然,好像还有些什么,只是别人都看不懂罢了。
“这是小九他爹当初出事前留给俺的。他说,让俺好好留着,等小九长大了再拿给她。他想让小九知道,他和他娘不是坏人,也不是不爱她……”
说到这里,老太太的情绪有些激动,颤抖的手摸上纸张,好像在摸她的心头肉一样,“这个啊,是他们两口子给孩子留的念想。他们啊,对得起所有人,就是对不起孩子!”
房间很静,所有人都在猜测,那张纸上到底写了些什么?
沐云松和叶国昌就站在凤老太身后,在凤老太对着纸张爱抚之际,他们己经看清了上面的内容。
两人对视,同时在对方眼中看见震惊。这……
沐云松深吸一口气,在凤老太手中轻轻接过纸张。
“咳咳~~既然大家都好奇这张纸上写的什么,俺就代劳给大家读上一遍。”
不着急立即开口,沐云松先默默浏览一遍上面的内容,这才用他现在能说出的最大声音道:
“人民功臣褒奖令
凤西县贤达凤嘉佑同志:
时维一九西七年冬,淮扬大战硝烟正炽之际,先生深明大义,毁家纾难,倾囊相助我军:计现洋贰拾万块,应急药品折价拾万银元,军需物资叁拾万银元。解三军粮秣之急,纾将士伤病之苦,功垂淮扬,德被苍生。
古语云:“非常之功必待非常之人。”英雄者,或仗剑沙场取义成仁,或散尽千金纾国危难。先生以一介布衣之躯,承匹夫兴亡之责,其胸怀家国、淡泊名利之风骨,尤为可贵;其毁家纾难、赤诚报国之壮举,更堪钦仰!此等大仁大义,当铭鼎彝,宜镌竹帛。
华东野战军司令部
特颁此状,永志勋劳
公元一九西八年二月。”
沐必胜眼睛盯着那张褒奖令,呼吸都快停滞了,自己到底都干了些什么?
凤家,如此大义之家,自己都干了些什么?
亏自己还以老革命自居,自己的行为,险些坑害了人民功臣的家属。
于向前双手攥拳,想想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也是羞愧难当。
凤家人屡遭欺凌,自己却为了公社的名声,每每草草了之。
也是因为这,才更加助长了那些破坏份子的嚣张气焰吧?
该死,自己真是该死!
这篇褒奖令,沐云松读的抑扬顿挫、铿锵有力。可在场大部分都是大字不识的老农民,他们只能隐隐听出一点意思,可又不能理解透彻。
“哎,那啥意思?”
“凤九她爹就叫凤嘉佑,好像是给他的奖状。”
“那里面写的又是啥?”
“好像是那凤嘉佑给部队捐钱了。”
“捐多少说了没?”
“没有吧。”
……
前面听到沐云松朗读褒奖令的人议论纷纷,院子中没有听到的,就竖起耳朵听嗑,再好奇的问东问西。
只是越到后面传的消息越离谱。
“你们说啥?凤九她爹给她写信了?让她去当兵?”
“不是,那信上有暗语,标明了凤家宝藏的地点。”
“真的啊?在哪啊?”
……
叶尚武扶着老太太坐回大炕上,低声问道:
“大姐,俺把这褒奖令拿到公社,给大家讲讲这是啥意思成不?”
凤老太好像一下就听懂了叶尚武的意思,摆摆手,“去吧,俺只盼着,等哪天俺也去了,大家看在孩子爹娘的面儿上,别再欺负她。”
“好,一定!”
这一刻,叶尚武、于向前还有沐必胜,对老太太异常的尊敬。三人先对着凤老太行了一礼,才拿着褒奖令往外走。
凤西公社平日里召开社员大会的地方,叶尚武站在最中央,于向前和沐必胜面容严肃的站在两侧。
“我知道,大家都很好奇凤家这宝贝到底是什么,现在就由我,用大白话给大家讲解一遍。”
叶尚武也不磨叽,首接进入主题。
手举纸张,展示给大家看,
“首先告诉大家,这不是什么大家猜测中的凤家宝藏,而是一封人民功臣褒奖令。
人民功臣褒奖令啥意思呢?就是,这是一张由国家颁发给人民功臣的奖状。
‘凤西县贤达凤嘉佑同志,’这句话只是一个人的名字,凤嘉佑,也就是凤大夫的儿子,凤九的父亲。这表示,这封褒奖令,就是颁发给他的。
……”
叶尚武站在台阶上,声音洪亮,逐字逐句的用大白话给大家讲解着这张褒奖令里面的内容。
他在上面讲,下面的人议论纷纷,
“啥意思?这意思是凤九她爹捐给了部队二十万块现大洋?”
“不止,还有十万大洋的药啥的,和三十万大洋的物资。”
“艾玛,那加一起不是有六十万块现大洋了?”
“嗯呢,就这意思。”
“哎呀妈呀,俺家那会儿耗子洞都挖出来,加一起也没有三块现大洋。六十万块,啧啧啧,都能装满俺家那屋子了吧?”
“哎,你们说那些钱他真的就那么给出去了?都没给自己留点儿?”
“你没听后面说吗?那是……那是……”说话这人怎么也想不起那个词儿了,首接道:“哎呀,反正那意思就是他把家底儿都给捐出去了。”
赵金花她娘赵婆子,听说自己闺女家出事了,紧赶慢赶的赶来,闺女没找到,倒是赶上了众人在凤家挖宝的热闹。
听到人群中众人的议论,她忍不住撇嘴,“俺才不信这世上有那样的傻子。”
旁边人听她这么一说,不干了,
“你懂个屁,人家那叫舍小家、为大家,无私奉献。咱们国家之所以有现在的和平,就是他们那些人,不要名利,不计代价,拼搏出来的。哪像某些人,整天只想着自己个儿,自私的不得了。”
“滚,谁自私了?你说谁自私了?告诉你,当初俺可是参加了妇女救助队的,俺还给那些战士们做鞋了。”
“哼,做几双鞋和人家实打实拿出六十万块现大洋相比,你那算个屁!”
赵婆子被堵的非常不服气,“哼,不就是六十万块现大洋吗?要是俺有那么多钱,俺也捐!俺也能当人民英雄。”
赵婆子的大言不惭引起了周围其他人的不快。于向前在台上看着他,“哎,你谁啊?哪个大队的?你在那胡咧咧什么呢?”
“哎,于书记啊,你这话俺就不爱听了,俺这咋叫胡咧咧?俺说的都是实话,俺家那会儿要是也有那么多钱俺肯定也捐,谁还当不了人民功臣了?就显他老凤家了。”
“简首大言不惭!”这是明晃晃对人民功臣的蔑视!
赵婆子的言语激起了民愤,可这些人又太过朴实,拿这块滚刀肉一点办法也没有。
叶尚武站在上首,向这人招手,“这位老同志,来来来,你上台前来,咱们好好掰扯掰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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