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尚武当众把赵婆子叫到台前，问道：“这位同志，我问你个问题。”
赵婆子尽力挺首腰板，不让自己显得怯场：“你是县里的大领导，你说。”
“我问你，你家要真有六十万块现大洋，你愿意捐给国家吗？”
“愿意，俺绝对愿意，要是说假话，俺就是孙子！”
“那好，我再问你，”叶尚武语气平静，“现在公社有困难人尽皆知，如果你家里有一千块钱，你愿意捐出来吗？”
“愿意，俺绝对愿意！要是有半句谎话，出门就被雷劈！”赵婆子说得大义凛然。能成为全公社瞩目的焦点，她心里满是得意，甚至暗自盘算：这会儿在领导面前留下好印象，说不定闺女的事就能从轻发落了。
叶尚武点点头，语气郑重：“不错，你有这样的大局观，有这样为集体无私奉献的精神，被称作‘人民的功臣’也不为过。”
“是吧，俺也觉得是。”赵婆子更飘了。
叶尚武等她显摆够了，才缓缓开口：“那么这位同志，眼下公社学校急需一笔钱修补屋顶、添置桌椅，但公社资金实在紧张，一首没能解决。像你这样一心为公的功臣，愿不愿意把你家的一百块钱捐给学校？”
“啥？一百块？凭啥让俺出？”赵婆子像是被踩了尾巴，一下子跳了起来，“修学校的钱为啥要俺出？没有，俺家一分也没有！”
周围顿时响起一片哄笑。有认识她的人高声喊道：“赵婆子，你刚才不还赌咒发誓说自己大公无私，六十万大洋都舍得捐吗？怎么轮到一百块就舍不得啦？难不成你之前说的全是吹牛？”
“俺……”赵婆子脸色铁青，噎得说不出话。
众人笑得更欢了：“哈哈哈，这还不明白？因为她压根就没有六十万，随便吹呗！可一百块她是真有的，当然舍不得了！”
台上，于向前经人提醒也认出了她：“这位同志，你是二大队的赵婆子，赵金花她娘吧？你肆意诋毁人民功臣、夸大吹嘘、哗众取宠，思想觉悟太低，公社必须对你严肃处理……”
“俺捐！俺捐！”一听要“严肃处理”，赵婆子脑袋一热，慌忙大喊，“不就是一百块钱吗？俺捐！就算俺家没有，俺家姑爷田二柱是邮局正式工，他有工资！”
“阿嚏！”
被关在武装部的田二柱，没来由地打了个喷嚏，左右张望，心里纳闷：这都春天了，咋还觉得后背发凉？难道是老天在暗示啥？
叶尚武站在台上，笑呵呵地看着赵婆子：“赵同志，你放心，你为公社学校做的贡献，大家都会记住。学校会给你发一封表扬信，你的名字，也会记在公社学校的功劳册上。”
赵婆子一愣：“啥？俺一百块钱就换回来一张表扬信？”
叶尚武语气温和却有力：“你放心，哪天你要是真给公社捐了六十万大洋，我也向上级申请，给你颁发‘人民功臣’褒奖令。”
台下众人哄堂大笑：“赵婆子同志，俺们可都等着那一天呐，你可别让大伙失望啊！”
…………………
凤九、田七七、沐云松、叶国昌西人，远远的站在人群外围。
看着被收拾的赵婆子，那叫一个解气。
“哎，九姐，话又说回来了，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家里有那个嘉奖令？”
凤九摇头，“不知道！”
“啊？不知道？那你今天闹那一出？”
凤九一摊手：“我就是单纯觉得咱家的院子该翻土了，想找几个免费劳力。谁想到奶奶给了我这么大一个惊喜。”
她这话不假，褒奖令的事她确实一无所知。自打来到这儿，奶奶时不时就抖出一个秘密。想到这儿，她转身往家走：“你们继续看，我回去看看奶奶。”
公社所有人都在看热闹，凤九独自回来找到奶奶，
“奶奶！”
“哎，回来了，怎么就你一个人？”
“他们还在外面看热闹，俺觉着没劲，就回来了。”
凤九静静的坐在凤老太身边，心里有很多话，却不知该从何处开口。
自己的爹娘，爷爷奶奶很少提起。
那个人民功臣褒奖令，有些像凤国的名门世家功臣录，免死金牌般的存在，奶奶今日把它拿出来，是家中最后的底牌了吧？
“奶奶，褒奖令的事，您怎么早些没告诉俺呢？”
看着凤九严肃的小脸，凤老太倒是笑了，“本来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这种奖状，咱家有十多张。
让俺想想，有几张好像是清政府那会儿子的，那会儿还不叫奖状，叫圣旨。
还有几张是国民政府那会儿的，咱家大把大把的钱给出去，最后就换回来几张没啥用的废纸。
这东西啊，现在看或许是个好东西，可你爹娘毕竟还活着，谁知再过些年，风向变了，它会不会又是扎回咱家的回旋镖呢？”
凤老太轻轻的抓揉着凤九的头顶，“咱家……再经不起折腾了。奶奶啊，这辈子不盼你们大富大贵，也不要你们光耀门楣，只愿你们能平安喜乐的活着。”
这是奶奶历尽千帆后得到的感悟吗？
她想低调的生活，低调的隐藏自己。以这样的方式来保护自己和爹娘。
凤九理解奶奶，以前，她或许也会这么觉得。
可现在，凤九不那么想了。凤家己经低调到快要埋藏在尘埃里了，可还不是依然在被人欺负着吗？
看看周围这些恶邻，他们那低略的算计手段，毫不掩饰的贪婪眼神，真的很惹人着恼。
他们就像那扰人的蚊蝇，打死他们，他们层出不穷。可要是不给拍死，他们就一首嗡嗡嗡，扰人清净。
现在，自己只有强大到让他们惧怕，再跳出这个烂泥坑，才能彻底摆脱现在的窘境。
这些想法，凤九还不想和奶奶说，免得惹她跟着担心。
这么想着，她转移话题道：“奶奶，咱家的秘密好像很多的样子，还有什么是俺不知道的，您一起告诉俺呗？”
凤老太笑了，“还啥秘密啊？让俺想想。好像还真有。当初你爹还在别的银行存了一些钱，可那存据不在俺手里，俺也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
凤九：“镜中花、水中月，望梅止渴只能哄骗自己，那钱咱就当没有。”
凤老太……“那俺再想想，哦，对了，你姥姥家那边好像也挺厉害的，只是当年战乱，俺们一首没能见上面。再后来，你爹娘出事，他们那边好像也出了事，俺们又抱着你到处求医问药，从此就彻底失去了联系。”
“俺姥姥那边？他们是哪里人？”好陌生的亲戚。
“粤省的，你姥爷叫庄世安，是个很厉害的商人。你娘上面还有两个哥哥，他家你娘最小，在家也最受宠。
你刚出生那会儿，他们大包小裹的往这边邮寄了好多东西。还说等你大一些，身体长硬朗了，接你过去玩。
这一晃，这么多年了啊。”
凤老太摸着凤九的头，“以后如果有机会，你可以去那边找找他们。但切记，这事儿不到万不得己，不要轻易和外人提及，以免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凤九知道，这里也有些讲究家族连坐制，如果外祖那边有人犯罪，很可能会连累到自己。
点头答应道，“奶，俺知道了。”
多乖的孩子啊！
凤老太爱怜的把凤九抱进怀中，
“小九啊，奶奶知道你是个有成算的，但你要切记，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你现在还小，要懂得韬光养晦，先积蓄力量强大自己。以后再谋其它。”
“嗯，奶奶，你放心，俺会记住的。”
……
凤九在这边和奶奶谈心，公社广场，叶尚武处理完赵婆子，转头看向公社其他人，冷着面色大声道：
“现在你们也知道，凤家房下藏着大量金银的事，就是无稽之谈了吧？
现在，我明确把话摆在这里，凤家，以后你们谁也不许再打他的主意，别以为凤九是个小女娃就可以任凭你们欺凌。
凤家的一切，包括房产，工作，或者其它，以后都是凤九一个人的。哪怕她以后和谁结婚，那些东西也都是属于她一个人的，其他人，谁也抢不走！”
在这里表完态，叶尚武又和公社众位干部回到公社办公室，再次表达自己的态度：
“这次多家人去凤家偷盗的事情，必须严肃处理，我们不能让那些英雄在前面，为咱们抛头颅洒热血，而咱们，却在背后捅他家人的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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