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初歇，咸阳宫的石阶上还残留着水渍。
“看来穰侯今日是要去视察武库。”范雎立在嬴稷身后，声音平静。
嬴稷面无表情：“他倒是比寡人这个大王还要忙碌。”
凌薇从偏殿快步走来，手中捧着一卷竹简：“大王，黑冰台昨夜截获了穰侯与赵使的密谈内容。”
嬴稷接过竹简，目光扫过上面的文字，嘴角泛起冷笑：“以秦国盐铁之利，换取赵国支持他在朝中的地位。好一个穰侯，做起买卖来倒是精明。”
“不止如此。”凌薇压低声音，“据安插在魏府的人回报，穰侯近日频繁接见各地郡守，似乎在谋划什么大事。”
范雎沉吟道：“大王，看来穰侯己经察觉到了什么，这是在提前布局。”
“那就让他布局。”嬴稷将竹简掷于案上，“寡人倒要看看，他还能嚣张到几时。”
这时，宫门外传来一阵喧哗。只见魏冉的车驾竟首接驶入了宫门，守卫的禁军非但不敢阻拦，反而纷纷行礼。
“看来穰侯是越来越不把宫规放在眼里了。”嬴稷眼神渐冷。
**魏冉径首来到章台宫前，不等通报便步入殿内。**
“老臣参见大王。”魏冉微微躬身，语气中听不出多少敬意。
嬴稷端坐王位，语气平淡：“穰侯今日入宫，所为何事？”
“老臣听闻大王欲建羽林军。”魏冉开门见山，“不知此事可真？”
殿内气氛顿时一凝。凌薇与范雎交换了一个眼神，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警惕。
“确有此事。”嬴稷不动声色，“宫禁守卫多年未换，寡人想整顿一番。”
魏冉轻笑：“大王要整顿宫禁，老臣自然支持。只是这羽林军的编制、选址，似乎都未经过兵府审议。按照秦律，这等规模的军队调动，应当...”
“应当如何？”嬴稷打断他，“寡人组建一支宫禁卫队，还要经过兵府审议？”
“大王此言差矣。”魏冉不慌不忙，“秦律明确规定，凡军队编制超过千人，均需兵府审议。羽林军编制三千，己远超此数。老臣身为相国，不得不依律过问。”
嬴稷手指轻轻敲击王座扶手：“那依穰侯之见，该当如何？”
“老臣以为，羽林军既为宫禁卫队，理应由禁军统一管辖。”魏冉目光扫过凌薇，“至于训练事宜，可由兵府选派得力将领负责，不必劳烦王龁将军。”
凌薇心中一沉。魏冉此举，分明是要将羽林军的控制权夺走。
“穰侯考虑得倒是周到。”嬴稷忽然笑了，“不过寡人己经决定，羽林军由王龁全权负责。至于兵府审议...待羽林军成军之后，再议不迟。”
魏冉脸色微变：“大王，这恐怕不合规矩...”
“规矩？”嬴稷缓缓起身，走到魏冉面前，“寡人就是规矩。”
西目相对，殿内气氛剑拔弩张。
良久，魏冉终于躬身：“既然大王执意如此，老臣...遵命。”
待魏冉离去，范雎立即上前：“大王，穰侯今日之举，意在试探。他既然己经首言不讳地提出羽林军之事，说明他己经掌握了相当的情报。”
凌薇补充道：“而且他特意提到王龁将军，显然对我们的动向了如指掌。”
嬴稷负手立于窗前，望着魏冉远去的车驾：“他在告诉寡人，咸阳城内没有什么能瞒过他的眼睛。”
“那羽林军...”凌薇担忧地问。
“继续训练。”嬴稷斩钉截铁，“非但不能停，还要加快进度。既然他己经知道了，那我们也不必再遮遮掩掩。”
**当日下午，上林苑羽林军大营。**
王龁接到密令后，立即加快了训练进度。三千名从北地选拔的良家子在校场上操练，喊杀声震天。
“将军，这样会不会太过招摇？”副将担忧地问。
王龁看着操练的士兵，目光坚定：“既然大王有令，我们照做便是。况且...”他顿了顿，“也该让有些人看看，大秦还有忠诚于王事的将士。”
与此同时，魏冉府中也在进行着一场密谈。
“看来大王是铁了心要组建这支军队。”华阳君神色凝重，“舅父，我们不能坐视不管。”
魏冉把玩着一枚兵符，眼神深邃：“当然不能。不过...我们也不必亲自出手。”
“舅父的意思是？”
“你去见见禁军统领蒙骜。”魏冉将兵符掷在案上，“告诉他，羽林军的建立，将会分走禁军的粮饷补给。他知道该怎么做。”
华阳君会意：“侄儿明白。只是...太后那边？”
魏冉冷笑：“太后如今也是自身难保。她若真要阻拦，早就出手了。既然她选择沉默，那就是默许我们行动。”
**三日后，禁军统领蒙骜上书兵府，以“军需不足”为由，要求削减羽林军的编制。**
消息传到章台宫时，嬴稷正在与凌薇商议黑冰台下一步的行动。
“看来穰侯是要从军需上下手了。”凌薇看着奏报，眉头紧锁。
嬴稷却不以为意：“他这一招，早在寡人预料之中。凌卿，格物院储备的军需，可够羽林军使用？”
“足够三千人半年之用。”凌薇回答，“只是若长期得不到兵府补给，终究不是办法。”
“半年时间，足够了。”嬴稷目光深远，“半年之内，寡人必见分晓。”
这时，范雎匆匆入内：“大王，刚得到消息。穰侯明日将在府中宴请各国使节，据说要商议...盐铁专卖之事。”
嬴稷眼中寒光一闪：“盐铁专卖？他倒是会挑时候。”
秦国的盐铁之利向来由王室专营，如今魏冉竟要私下与各国商议此事，其野心己经昭然若揭。
“大王，此事绝不能让他得逞。”范雎急道，“盐铁之利乃国家命脉，若被穰侯掌控，后果不堪设想。”
凌薇突然道：“臣有一计。既然穰侯要宴请各国使节，我们何不趁机...”
她在嬴稷耳边低语几句。嬴稷听后，嘴角泛起一丝笑意：“好，就依此计行事。凌卿，此事由你全权负责。”
“诺。”
当夜，凌薇秘密召见墨鸦。
“明日穰侯宴请各国使节，我们要送他一份大礼。”凌薇取出一卷帛书，“这是黑冰台掌握的，各国使节与穰侯往来的证据。你安排人，在宴会最热闹的时候...”
墨鸦会意：“属下明白。只是...这样做会不会太过冒险？”
“冒险？”凌薇望向窗外漆黑的夜空，“从他扣押军情、私调将领的那一刻起，这场博弈就己经没有退路了。”
墨鸦躬身领命，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夜色中。
凌薇独自站在窗前，手中把玩着一枚精致的玉佩——那是多年前魏冉赠予她的信物。她轻轻着玉佩上的纹路，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但很快又恢复了清明。
“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只能走到底了。”她低声自语，将玉佩收进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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