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里，气氛压抑到极点。
刀疤带着几个兄弟，头也不回地走了。
那背影，充满了被背叛的悲壮。
洪缨终于忍不住了。
“林枫，你疯了吗？”
“你这样会寒了兄弟们的心！”
林枫没有回头，只是看着面前的电脑屏幕。
屏幕上，是他刚刚敲下的那行标题。
【关于“黑虎企业管理咨询有限公司”涉嫌不正当竞争及组织性寻衅滋事行为的律师函】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寒心？
不。
这叫重塑信仰。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又被推开了。
这次是运营经理，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满头大汗。
“林，林总！”
“出事了！”
“刚刚，我们所有的酒水和零食供应商，都打电话来，说要终止合作！”
“什么？”洪缨站了起来。
“他们说，他们的仓库被人泼了油漆，送货的车胎全被扎了，司机也被打了！”
“他们不敢再给我们送货了！”
话音未落。
另一个穿着西装的区域主管也冲了进来，脸色惨白。
“林总！保洁公司也解约了！”
“他们说，他们派来的保洁阿姨，下班路上被人抢了钱包，还威胁她们再来上班就划花她们的脸！”
一个又一个的坏消息，像雪片一样飞进这间办公室。
物管部，人事部，采购部。
短短十分钟，办公室里站满了各个部门的负责人。
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惊慌和无措。
整个“都市天堂”的后勤供应链，在短短一个小时内，被彻底切断了。
这是釜底抽薪。
飞龙会的元老忠叔，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出现在了办公室门口。
他没有进来，只是靠在门框上，双手盘着核桃，脸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
他看着被众人围在中间，一言不发的林枫。
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
看你怎么办。
没有了这些，你这个几千万的场子，就是个空壳子。
一天都撑不下去！
洪彪也赶到了，他听着手下们七嘴八舌的汇报，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
他看向林枫。
这个他刚刚才把飞龙会的未来托付出去的年轻人。
现在，正面临着上任以来的第一次，真正的危机。
“阿枫。”洪彪的声音很沉，“这事，你怎么看？”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林枫身上。
林枫终于动了。
他没有理会任何人的目光，只是平静地打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
在所有人不解的注视下，他接通了投影仪。
然后，拨通了一个电话。
按下了免提。
“您好，这里是盛世集团，华东区渠道部，我是客户总监，周明。”一个沉稳的男声，从电话里传来。
盛世集团？
办公室里很多人都愣住了。
那是国内排名前三的快消品供应链巨头。
他们这种“娱乐场所”，根本够不上和人家合作的门槛。
“周总监，你好。”林枫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我是‘都市天堂’的林枫。”
“哦，林总，久仰大名。”电话那头的周总监很客气，“贵公司的开业典礼，真是轰动全城啊。”
“我需要一份独家供应合同。”林枫首入主题。
“酒水，零食，保洁物料，所有的一切。”
“二十西小时内，铺满我的所有仓库。”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
“林总，这不符合我们的流程。而且，独家合同的价格，会比市场价，高出百分之三十。”周总监的语气，有些为难。
百分之三十！
办公室里，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忠叔嘴角的冷笑，更浓了。
败家子。
真是个败家子。
“我知道。”林枫说。
“但我还有一个要求。”
“所有货物，必须由你们集团最高级别的安保物流团队进行押运。”
“合同里要注明，任何因运输环节造成的损失，由你们全额赔偿。”
周总监彻底愣住了。
最高级别的安保押运？那是给银行运钞票的级别。
用来运可乐和薯片？
“林总，您确定？”
“我非常确定。”
“而且，我会在合同价之外，再追加百分之十的安保费用。”
办公室里，死一样的安静。
所有人都像看疯子一样看着林枫。
连洪彪的眼角，都开始疯狂抽搐。
这哪里是在做生意。
这是在烧钱！
“爸！”洪缨都忍不住了，“不能答应他！这太离谱了！”
忠叔也终于走了进来，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
“林枫！你当我们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吗？”
“这合同要是签了，我们一个月，就要多花几百万！”
“这是在要兄弟们的命！”
林枫没有理会他们。
他只是对着电话说：“周总监，合同拟好后，发我邮箱。”
“好的，林总！合作愉快！”电话那头的周总监，声音里透着一股天上掉馅饼的狂喜。
挂断电话。
林枫站了起来。
他看着满屋子愤怒，不解，痛心疾首的脸。
然后，按下了投影仪的遥控器。
背后巨大的屏幕墙上，亮了起来。
那是一个制作精良的PPT。
封面，是几个加粗的大字。
【危机公关与商业模式升级】
所有人都愣住了。
林枫按动翻页笔。
“第一，品牌升级。”
屏幕上，出现了盛世集团金光闪闪的LOGO，和之前那些小作坊供应商的黑白照片。
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我们是东海市的地标，未来的潮流中心。我们用的东西，必须是最好的。”
“品牌形象，是无价的。”
没人说话。
林枫翻到下一页。
【第二，风险对冲】
“我们为什么会被骚扰？因为我们过去的供应商，太弱了。”
“他们是我们的软肋。”
“现在，我们的供应商，是盛世集团。黑虎堂的人，敢去动盛世集团的运输车队吗？”
“他们不敢。”
办公室里的气氛，稍微缓和了一些。
有道理。
但是，那笔钱……
所有人的心里，都还在滴血。
“我知道大家在想什么。”林枫像是看穿了他们的心思。
他翻到了最关键的一页。
【第三，成本转移大法】
屏幕上，出现了一个复杂的表格。
最上面一行，是新合同那笔刺眼的，高昂的采购费用。
一个巨大的赤字。
忠叔冷哼一声。
我看你怎么把它变回来。
林枫的手指，在表格下方，点了一下。
一个新的条目，跳了出来。
【保险索赔：预计金额，三百万】
他把那份刚刚准备好的，针对黑虎堂骚扰行为的律师函和证据链，展示了出来。
“根据我们和保险公司签的合同，所有因‘第三方恶意破坏’导致的营业损失和‘为消除风险而产生的额外成本’，都在索赔范围之内。”
“新合同这笔高出的费用，保险公司，会替我们买单。”
办公室里，瞬间安静。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还能这样？
忠叔的表情，僵住了。
林枫又点了一下。
又一个条目，跳了出来。
【税务举报：匿名奖励金及市场公平竞争补偿，预计金额，五百万】
“我己经‘匿名’向市税务局稽查大队，举报了黑虎堂名下的空壳公司，涉嫌敲诈勒索，偷税漏税，以及严重破坏市场公平竞争。”
“按照规定，一经查实，罚金的百分之十五，将作为举报奖励。”
“同时，作为受害企业，我们可以申请市场公平竞争补偿基金。”
轰。
所有人的大脑，都一片空白。
他们看着屏幕上那些专业的名词，感觉像在听天书。
但他们看得懂那些数字。
那个刺眼的赤字，在两次对冲后，己经变成了一个小小的，绿色的盈利数字。
但这还没完。
林枫又点了一下。
最后一个条目，弹了出来。
【政府专项扶持基金申请：预计金额，一千万】
“我己经以‘都市天堂’的名义，向市里提交了一份报告。”
林枫的声音，在死寂的办公室里，清晰得像一根针。
“报告的标题是：【关于本市明星文创企业，遭受黑恶势力侵害，急需政府扶持以提振行业信心的紧急报告】。”
“市领导对我们这个项目，很重视。”
屏幕上。
那个最终的盈利数字，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耀眼的，绿色的天文数字。
林枫关掉PPT。
他转过身，看着己经彻底石化的众人。
“我们现在是明星企业，就要有明星企业的样子。”
“让他们闹。”
“他们闹得越大，我们拿到的赔偿和政府补贴就越多。”
“某种意义上，”林枫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一个类似笑容的表情。
“黑虎堂现在，是在为我们打工。”
就在这时。
办公室的门，开了。
刀疤走了进来。
他刚从警察局录完口供，按照林枫的指示，道了歉，赔了钱。
他的脸上，写满了屈辱和不解。
他一进来，就准备质问林枫。
但他看到了满屋子的人。
看到了洪彪，看到了忠叔，看到了洪缨。
看到了他们脸上那种，像是看到了神迹一样的，震惊，恍惚，和狂热的表情。
也看到了屏幕上，那个还没来得及关掉的，最终的盈利数字。
刀疤愣住了。
他突然明白了什么。
原来，他去自首，去道歉，去承受那份屈辱。
都只是这个男人，宏大布局里，一颗用来启动整个机器的，小小的螺丝钉。
他不是被牺牲了。
他是参与了神迹的创造。
一股前所未有的自豪感和狂热，从刀疤的心底，喷涌而出。
他走到林枫面前。
在所有人震惊的注视下，深深地，鞠了一躬。
“枫哥，我懂了。”
林枫的手机，轻轻震动了一下。
他拿起来看了一眼。
是赵婷发来的短信。
【税务局和经侦的人，刚刚成立了联合专案组，目标是黑虎堂。是你干的？】
林枫面无表情地，删掉了短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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