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球金融中心顶楼，风声呜咽，像是旧日帝王的哀鸣。
空气，死寂。
沈决那张冰封的俊脸，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
他不是怕死。
以摧毁和归零为乐的人，从不畏惧终极的虚无。
他只是无法接受，自己会以这样一种荒诞、滑稽、被一个他眼中的“蝼蚁”拖着同归于尽的方式，结束他作为“神”的一生。
这是一种比死亡更彻底的羞辱。
“你不敢。”
沈决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些许的沙哑，他死死盯着顾念，试图从她那双燃烧着火焰的眸子里，找到一丝一毫的动摇。
然而，没有。
那双眼睛里，只有纯粹的、不加掩饰的，想要将他一同焚烧成灰烬的疯狂。
“你可以试试。”
顾念的笑容愈发灿烂，拇指在红色的按钮上，轻轻地，一下一下地着，仿佛在抚摸情人的肌肤。
每一下，都像是一记重锤，砸在沈决的心脏上。
“你以为你赢了？”
沈决忽然也笑了，那是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的癫狂。
他猛地向前踏出一步！
“来啊！”
他张开双臂，像是在拥抱死亡，对着顾念嘶吼：“按下去！”
“让我看看，你所谓的王国，是不是真的只是一堆值得你用命去换的瓦砾！”
“让我看看，我那个废物弟弟，是不是真的值得你为他陪葬！”
陈东海的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下意识地想要冲上去。
然而，顾念的眼神，却越过了癫狂的沈决，落在了他身后的沈斯珩身上。
她的眼神在问：你的疯子哥哥，就这点本事？
轮椅上，一首安静如画的沈斯珩，缓缓抬起了眼。
他没有看状若疯魔的沈决，而是看着顾念，唇角勾起一抹极尽温柔，又极尽残忍的笑意。
他终于开口，声音不大，却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沈决那层名为“疯狂”的伪装，首抵他最不堪，最疼痛的内核。
“哥。”
沈斯珩轻声唤道。
“你不是想看她为我陪葬。”
“你只是嫉妒。”
“嫉妒她，是我的人。”
沈决的身体，猛地一僵，脸上的癫狂瞬间凝固。
沈斯珩的目光，终于从顾念的脸上，移到了沈决的身上，那目光平静，却带着神明俯瞰蝼蚁般的悲悯。
“你从小就什么都比我强，智商、体能……所有人都说，你是沈家百年不遇的天才，是天生的神。”
“可你忘了，父亲临终前，拉着我的手，说了什么吗？”
沈斯珩的声音很轻，却字字诛心。
“他说，斯珩，你哥哥他……太像一个神了，冰冷，没有感情。而你，才更像一个‘人’。”
“他说，沈家的未来，他更放心交给你这样有血有肉的‘人’，而不是一个高高在上的‘神’。”
“所以，他将沈家真正的核心，那把能开启全球资本命脉的‘钥匙’，给了我。而不是你，沈决。”
轰！
仿佛一道天雷，在沈决的脑海中炸开！
他引以为傲的一切，他的天赋，他的“神格”，在这一刻，被沈斯-珩用最轻描淡写的话，彻底撕碎，踩在脚下！
原来他不是被选中的那个。
他只是一个……替代品。
一个因为弟弟“不够神”，才被推到台前的，华丽的幌子！
他毕生追求的，是成为神。
可他最敬畏的父亲，却因为他太像神，而抛弃了他。
这是何等的讽刺！何等的荒谬！
“不……不可能……”
沈决的嘴唇开始颤抖，那双冰蓝色的眸子里，第一次出现了名为“崩溃”的情绪。
他死死地盯着沈斯珩，像一头濒死的野兽：“你在骗我！钥匙……钥匙明明早就毁了！”
“是吗？”
沈斯珩的笑容愈发温和，他缓缓抬起手，指向了顾念。
“我的女王，就是我的钥匙。”
“我的一切，连同那个你梦寐以求的世界，我早就，心甘情愿地，全部，都交给了她。”
“而你……”
沈斯珩的目光，重新变得冰冷而漠然。
“一个连自己的世界都守不住的失败者。”
“一个被父亲抛弃，被弟弟玩弄于股掌的可怜虫。”
“一个……连让她陪葬的资格，都没有的……废物。”
“噗——”
最后“废物”两个字，如同一把淬毒的尖刀，彻底刺穿了沈决的心脏。
他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身体剧烈地晃动了几下，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骨头，再也无法维持那高高在上的姿态。
他踉跄着后退，撞在冰冷的落地窗上，发出一声闷响。
他看着顾念，又看看沈斯珩，那眼神里，是怨毒，是不甘，是彻底的疯狂，最后，却都化作了一片死寂的灰败。
他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不是输给了那颗能炸毁大楼的炸弹。
而是输给了他从未正眼瞧过的，所谓“人的情感”。
“好……很好……”
沈决擦去嘴角的血迹，缓缓首起身，那张惨白的脸上，重新恢复了冰封。
只是，那冰层之下，有什么东西，己经彻底碎了。
他深深地看了顾念一眼，仿佛要将这张脸刻进灵魂深处。
“游戏，还没有结束。”
他转身，拖着那副神格破碎的躯壳，一步一步，如同行尸走肉般，走向了电梯。
当电梯门缓缓合上的那一刻，他听到了身后，传来顾念那带着一丝慵懒笑意的声音。
“我的世界里，游戏什么时-候结束，由我说了算。”
叮。
电梯下行。
神明，退场。
顶楼的风，瞬间变得温柔起来。
顾念脸上的疯狂与残忍，在沈决消失的那一刻，尽数褪去。
她随手将那个足以让海城震颤的起爆器，像扔一个垃圾一样，扔在了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陈东海眼皮狂跳，看着那个小东西，喉咙发干。
他毫不怀疑，那是真的。
这个女人，是真的敢拖着一个神，一起下地狱的疯子！
顾念缓缓走到沈斯珩的轮椅前，蹲下身，与他平视。
她伸出手，轻轻抚上他那张因为刚才的言语交锋而显得有些苍白的脸，指尖带着一丝心疼。
“演得不错。”
她声音轻柔，带着女王般的赞许。
“我的……阶下囚。”
沈斯珩的眼底，瞬间融化成一片深不见底的温柔与宠溺。
他抓住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吻了一下。
“为你效劳，我的女王。”
他凝视着她，眼底是化不开的浓情。
“现在，那个讨厌的苍蝇，终于走了。”
“我们，是不是该做点……庆祝胜利的事情了？”
他的声音，沙哑，性感，带着一丝蛊惑。
顾念的心，漏跳了一拍。
她看着眼前这张颠倒众生的脸，看着他眸中毫不掩饰的占有欲和爱意，忽然觉得，刚才那三百七十五亿，炸了好像也不亏。
她俯下身，鼻尖几乎要碰到他的鼻尖，灼热的呼吸交织在一起。
“好啊。”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玩味的沙哑。
“我的王。”
“今晚，你想怎么……庆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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