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不是也相信了？”
林初夏的声音带着绝望的颤抖，像风中残烛，仿佛下一秒就要熄灭。那封简短到近乎诡异的邮件，像是一道冰冷的传唤符，将她本就紧绷脆弱的神经彻底推向了断裂的边缘。
在这种时候，用这种方式，让她去一个偏僻无人的地方……单独见面？
除了兴师问罪，或者……更糟的，她想不到别的可能。
苏晓也慌了神，抓住她的胳膊：“初夏，你别吓我！这……这邮件是有点奇怪，但顾大神他……他不至于吧？要不我陪你一起去？”
“不……不行。”林初夏猛地摇头，声音带着恐惧的哽咽，“他说了‘单独’。如果我不照做，说不定……”她不敢想下去，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首窜头顶。
她死死攥着手机，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去，还是不去？
去，可能要面对她最恐惧的、来自他的质疑和审判。
不去，或许就真的坐实了“心虚”，彻底失去了任何挽回的余地。
挣扎和恐惧像两只无形的手，撕扯着她的内心。
最终，一种近乎自毁的冲动，压倒了逃避的本能。她要去。她要亲口问他，是不是真的相信她会做出那种事？是不是真的要对她置之不理？
“我……我自己去。”她推开苏晓的手，声音虚弱却带着一丝孤注一掷的决绝，“你在这里等我。”
“初夏！”苏晓急得跺脚，“万一有什么事……”
“不会有事的。”林初夏打断她，更像是在安慰自己，“那里是学校，他能把我怎么样？”
说完，她深吸一口气，像是奔赴刑场般，转身冲出了宿舍。
理工楼B区的地下室，光线昏暗，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陈旧设备和灰尘混合的味道。走廊很长，两侧是紧闭的实验室铁门，绿色的安全指示灯在头顶发出幽微的光，脚步声在这里被无限放大，回荡着空旷的回音，更添几分阴森和压抑。
林初夏的心跳得像擂鼓，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她按照邮件里模糊的指示，走向走廊最深处那间据说己经废弃的备用服务器机房。
机房的门虚掩着，里面透出一点微弱的光。
她的呼吸几乎要停滞。手心里全是冷汗。
她颤抖着手，轻轻推开了门。
机房内部空间不大，堆放着一些蒙尘的旧服务器机柜，线路杂乱地缠绕在地上。唯一的光源来自角落一张桌子上亮着的一台笔记本电脑屏幕。
屏幕冷白的光，映照出桌旁一个挺拔冷峻的身影。
顾夜白。
他背对着门口，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一座冰冷的雕塑。昏暗的光线下，他周身那股生人勿近的气场似乎更加浓烈，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听到开门声，他缓缓转过身。
屏幕的光线从他身后打来，让他大半张脸陷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只能看到那双深邃的眼睛，在昏暗中锐利得惊人，正一瞬不瞬地、牢牢地锁定在她身上。
那目光，复杂难辨，似乎有审视，有探究，有冰冷的锐利，甚至……还有一丝她从未见过的、极其隐晦的凝重。
林初夏的心脏骤然缩紧，几乎无法呼吸。她僵在门口，手脚冰凉，像被钉在了原地。
两人隔着几步的距离，在昏暗寂静的废弃机房里，无声地对峙着。
空气仿佛凝固了，沉重得能压垮人的神经。
“你……找我？”最终，是林初夏先开了口，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带着无法掩饰的恐惧和颤抖。
顾夜白没有立刻回答。
他只是沉默地看着她，那目光像手术刀一样，仿佛要剖开她的皮囊，看清她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这漫长的、令人窒息的沉默，几乎要逼疯林初夏。
他果然……是信了那些指控吗？他叫她来，就是为了亲自审问她？
巨大的委屈和绝望再次涌上心头，让她眼眶发热。
就在她几乎要崩溃逃离的时候，顾夜白终于动了。
他伸出手，修长的手指在笔记本电脑的触控板上滑动了一下。
屏幕上的界面切换，显示出一个加密的压缩文件包。
他的目光依旧锁着她，声音低沉冰冷，听不出任何情绪，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
“过来。”
林初夏的心脏猛地一跳。过去？过去看什么？看那些指控她的“铁证”吗？
她咬着下唇，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疼痛强迫自己保持最后一丝镇定。她慢慢地、一步一步地挪了过去，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刃上。
走到桌边，她能清晰地闻到从他身上传来的、极淡的雪松冷香，混合着几房陈旧的尘埃气味，让她神经绷得更紧。
顾夜白没有看她，目光落在屏幕上，手指在触控板上点了一下。
“这是举报人匿名发送到学术委员会公共邮箱的原始材料压缩包。”他的声音平稳无波，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包括所谓的‘抄袭源文件’截图，以及……你社交账号的关注记录截图。”
林初夏的心沉到了谷底。果然……他是来给她看这些的？是为了让她“死”得更明白吗？
她死死盯着屏幕上那个加密文件的图标，仿佛那是什么洪水猛兽，眼泪再次不争气地涌上眼眶。
“我……我没有……”她声音哽咽，试图做最后的、苍白的辩解。
顾夜白却仿佛没有听到她的辩解，他的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了几下，调出了一个极其复杂、布满了代码命令符的黑色终端界面。
“举报材料本身，处理得很干净，匿名邮箱无法追踪。”他继续说着，语气依旧冰冷，但语速似乎比平时稍快了一丝，“但是，发送邮件的原始IP，经过了多层代理跳转，伪装成了海外高校的学术网络。”
林初夏愣住了，有些茫然地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说这些技术细节。
顾夜白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舞动，一行行复杂的代码在黑色屏幕上滚动。他的侧脸在屏幕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专注和冷厉。
“第一层代理，洛杉矶某大学实验室的公共服务器。第二层，新加坡一个废弃的云主机。第三层……”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在地上，“最终跳出的真实出口IP，隶属于本市城西区的一个商业写字楼网络集群。”
林初夏彻底懵了。她完全跟不上他的思路，只能呆呆地看着他，看着他熟练地操作着那些她根本看不懂的指令，看着他冷静地剥开一层又一层的技术伪装。
他……到底在做什么？
顾夜白似乎完全沉浸在了技术的世界里，眉头微蹙，眼神锐利如鹰。几分钟后，代码停止了滚动。
他调出了一个网络地图界面，上面清晰地标注着一个具体的地址——位于城市另一端的一个高端商务园区。
“IP归属于园区内一家小型外资咨询公司注册的虚拟办公网络。”他抬起眼，目光再次投向林初夏，那眼神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冰冷的锐芒，“这家公司，上个季度的主要服务客户名单里……”
他顿了顿，手指在触控板上一点，调出了一份企业服务合同的扫描件。
“……包括，秦氏集团下属的一家地产子公司。”
“秦氏集团”西个字，像一道惊雷，猛地劈中了林初夏！
她猛地抬起头，眼睛因震惊而睁大，难以置信地看着顾夜白，又看向屏幕上那份合同文件上清晰的集团Logo和名称。
秦氏……秦婉？！
“而那份所谓的‘海外院校内部方案’，”顾夜白的声音冷得像冰，继续不紧不慢地抛出更惊人的信息，“经过图像元数据分析和反向溯源，其最早的公开痕迹，出现在半年前一个需要邀请码才能进入的极客论坛设计版块。发帖人的注册邮箱……”
他又调出一个界面。
“……后缀域名，同样指向秦氏集团内部的技术研发部门邮箱系统。”
所有的线索，所有的技术分析，像一把把冰冷的钥匙，骤然插入了锁孔，猛地扭转！
真相，以一种她从未预料到的、冰冷而残酷的方式，赤裸裸地呈现在了她的面前！
不是巧合！不是误会！
是一场处心积虑的、利用技术手段伪装的、精准无比的构陷！
而所有的证据链，最终指向的那个源头……
林初夏浑身冰冷，血液仿佛都凝固了。她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巨大的震惊和骇然席卷了她，让她几乎站立不稳。
她猛地看向顾夜白。
他依旧站在那里，脸色冷峻，仿佛刚才只是完成了一场寻常的技术破解。但他的眼神，却异常深邃，正牢牢地看着她，似乎在观察她得知真相后的每一丝反应。
所以……他叫她来，不是为了质疑她，不是为了审判她。
而是……为了……
就在她心神剧震，几乎无法思考的时候，顾夜白放在桌面上的私人手机，突然嗡嗡地震动起来。
屏幕亮起，来电显示的名字，在昏暗的机房里，显得格外刺眼——
【秦婉】。
（第二十一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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