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生死对决
血月升至中天，整个村庄开始崩塌。
不是物理意义上的崩塌，而是时间开始倒流，像被倒放的录像带。石破云站在古井边，手中的钥匙发出刺目的红光，照亮了他苍白的脸。他看见十五年前的画面在眼前飞速倒退：黑衣人融化成黑水，母亲从井里升起来，村民们的伤口开始愈合，火焰倒卷回房屋。
"停下！"老村长大喊，声音里带着三百年来的第一次恐惧，"你会毁了所有的一切！"
石破云转身，看见老村长正在变老。不是自然的老去，而是像被抽干了生命一样，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头发从乌黑变成花白，背也驼了下去，像是瞬间经历了三百年的岁月。
"这就是代价。"石破云说，声音出奇地平静，像是终于明白了什么，"你守护了三百年的秘密，今天该结束了。"
"不！"老村长扑过来，动作却慢得像蜗牛，手指开始变成黑色的爪子，"我等了这么久，不能就这样结束！"
石破云侧身躲过，钥匙的红光更盛了，像一轮小太阳。他看见周围的景象开始变化——废墟重新变成了房屋，但那些房屋是透明的，像是由记忆构成的；焦黑的土地长出了青草，但青草是灰色的，没有生命；死去的村民一个个站起来，但他们都没有脸，像是被抹去记忆的影子，机械地重复着生前的动作。
"看看你都做了什么！"老村长尖叫，声音变得尖锐刺耳，像是金属划过玻璃，"他们已经不是人了！只是时间的残影！"
石破云看向那些"村民"，确实，他们没有眼睛，没有嘴巴，只是机械地重复着生前的动作。小豆子在他家门口玩石子，但每次弯腰都会穿过地面；张大胆在磨刀，但刀永远磨不锋利；李婶在晾衣服，但衣服永远干不了。
"至少...他们活着。"石破云说，但声音里已经没有了底气，"比永远消失要好。"
"活着？"老村长冷笑，手指已经完全变成了黑色的爪子，像是某种野兽的肢体，"这是诅咒！永生不死的诅咒！你知道这三百年我是怎么过的吗？看着一代代人出生、死亡，看着他们忘记真相，看着他们重复同样的错误！"
老村长突然扑过来，速度快得不像人类，身影在空中留下一串残影。石破云本能地举起短弩，但箭矢穿过老村长的身体，像是穿过一团烟雾，没有造成任何伤害。
"你杀不死我。"老村长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像是整个村庄都在说话，"三百年来，我试过所有方法。火烧、水淹、刀砍、剑刺...什么都不能让我死去。这就是永生的代价！"
石破云后退一步，钥匙突然变得滚烫，像是要融化在他的掌心。他低头看去，发现钥匙上浮现出一行小字，像是用血写成的："血月圆满，钥匙归位，生死由心。"
"由心？"石破云喃喃自语，"什么意思？"
"由你的心！"老村长的声音突然变得清晰，从一个方向传来，"你可以选择！永生或者...真正的死亡！彻底的遗忘！"
石破云看向四周，发现村庄已经完全变了样。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过去和未来重叠在一起，像是一幅被揉皱的画。他看见八岁的自己在哭，看见母亲年轻时的笑容，看见老村长年轻时的野心，看见三百年前柳如烟的决绝。
"真正的死亡是什么？"他问，声音在扭曲的空间中回荡。
"遗忘。"老村长的声音带着三百年来的悲伤，"彻底的遗忘，就像从未存在过。没有痛苦，没有记忆，没有轮回，什么都没有。"
石破云闭上眼睛，感受着钥匙的温度，感受着十五年来所有的痛苦、思念、愤怒和爱。他想起母亲的话："做正确的事。"什么是正确的事？让三百年的痛苦继续？还是让一切归零？
"还有第三种选择。"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温柔而坚定。
石破云猛地睁眼，看见母亲站在他面前。
不是柳如烟，不是红衣女人，就是他真正的母亲，穿着十五年前的蓝布衣服，头发简单地挽在脑后，脸上带着他记忆中的温柔笑容。但母亲的身影是半透明的，像是由月光构成的。
"娘..."他的声音哽咽，像是回到了八岁。
"破云。"母亲走近，伸手想抚摸他的脸，但手指穿过了他的皮肤，"我已经死了，这只是我的灵魂。但你还有选择，一个能让所有人解脱的选择。"
"什么选择？"
"记忆。"母亲说，"你可以选择让所有人记住真相，然后平静地死去。或者...让谎言继续，但获得永生。或者...让真相随着我们一起消失，但给未来留下希望。"
老村长突然尖叫起来，声音刺破夜空："不！你不能这样！这是我的秘密！我的永生！我等了三百年的机会！"
他的身影开始扭曲，黑色的烟雾从七窍中冒出来，像是体内有什么东西在燃烧。那些"村民"也开始尖叫，他们的身体开始融化，变成黑色的液体，渗入地面。
"看。"母亲说，声音平静得像是在讲述一个古老的故事，"这就是永生的代价。不是祝福，是诅咒。你父亲、哥哥、妹妹...他们都做出了正确的选择。现在，轮到你了。"
石破云看着这一切，突然明白了母亲的意思。
"我选择记忆。"他说，声音坚定，"让真相被记住，然后...让一切结束。让所有人都能真正死去，包括你，包括我，包括这个被诅咒的村庄。"
母亲微笑，那笑容和十五年前一样温柔："我就知道你会这样选择。你一直都是个勇敢的孩子。"
老村长发出最后的尖叫，整个身体爆炸成黑色的烟雾。烟雾中，他看见了三百年前的真相——年轻的守墓人首领，为了永生，和恶魔做了交易，用整个村庄的灵魂换取自己的永恒。
"现在。"母亲的声音变得清晰，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用钥匙打开最后的门。不是永生之门，是解脱之门。"
石破云走向古井，钥匙的红光与血月的光芒融为一体，照亮了整个扭曲的空间。他看见井底不再是水，而是一个漩涡，里面是所有被遗忘的记忆，是所有被诅咒的灵魂，是三百年来所有的痛苦。
"跳下去。"母亲说，"带着真相一起。不要回头。"
石破云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扭曲的村庄，看了一眼那些正在消失的"村民"，看了一眼老村长最后的挣扎，看了一眼母亲最后的微笑。
然后，他纵身跳了下去。
在下坠的过程中，他看见了所有的真相。
三百年前，柳如烟发现了永生的秘密，但选择了封印，用自己的灵魂作为封印的钥匙。
十五年前，老村长想要解开封印，母亲用自己的生命阻止了他，把自己变成了新的封印。
现在，轮到他来完成母亲未竟的事业，用钥匙打开的不是永生之门，而是解脱之门。
漩涡底部，是一扇古老的门。
他用钥匙打开门。
光芒四射，不是血红色的光，而是温暖的、白色的光。
所有的记忆，所有的痛苦，所有的爱，都化成了光。
在光芒中，他看见了母亲最后的微笑，看见了父亲、哥哥、妹妹的身影，看见了柳如烟的解脱。
然后，一切归于寂静。
血月消失了。
村庄消失了。
诅咒消失了。
只剩下钥匙，静静地躺在地上，像一块普通的铜片。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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