浔阳江的雾总比别处浓,晨雾里飘着孤舟,船桨拨水的声音慢悠悠的,像在勾魂。张横蹲在船头,戴顶破草帽遮住脸,只露双浑浊的眼,盯着江面上来往的客商——那眼神不是渔民看鱼的专注,是猎手看猎物的冷漠。他的船没有船号,舱板下藏着磨得锃亮的板刀,船底拴着沉甸甸的铁链,这些都是他“讨生活”的家当。
“客官要过江?”见岸边有个挑着绸缎担子的客商张望,张横立刻扬起嗓子,语气透着熟稔的热情,“俺的船快,风里来浪里去的老把式,价钱比别家便宜一半!”客商见他面善,又贪便宜,提着担子便上了船。船行至江心,张横突然收了桨,草帽一摘,脸上的笑容换成了阴狠:“客官,咱这儿有两样‘吃食’,您选一样——板刀面,就是俺给您一刀,扔江里喂鱼;馄饨,就是捆了您的手脚,沉江底泡澡。”
客商吓得瘫在舱板上,抖着嗓子喊“饶命”,要把绸缎全给他。张横却冷笑一声,抄起板刀:“晚了!上了俺的船,就没有回头的理!”刀光闪过,客商的惨叫被江风吞没,他熟练地把尸体拖到船尾,解下铁链捆住,“扑通”一声沉进江里——连血都不用擦,舱板下的积水早把痕迹泡淡了。挑来的绸缎被他塞进舱底,这是今天的“收成”,够他去镇上换酒肉,够他给弟弟张顺捎点钱。
对张横而言,这不是“谋财害命”,是和农民种地、商人卖货一样自然的营生。他不是天生的恶人,早年也是靠打鱼过日子,可官府的渔税一年比一年重,浔阳江的渔霸抢了他的渔网,还打断了他的腿。老婆病死没钱治,孩子饿死在怀里,走投无路时,他看着江面上往来的富商,心里的“活路”和“恶念”一起冒了出来——“他们的钱来得容易,抢了他们,我才能活下去”。
第一次杀人时,他手抖得握不住刀,夜里梦见客商的鬼魂找他索命,吓得睡不着。可当他用抢来的钱买了药治腿,买了米填饱肚子,那种恐惧就淡了。第二次、第三次……杀的人多了,他连梦都不做了。板刀砍下去的力道越来越稳,捆铁链的动作越来越快,问“板刀面还是馄饨”的语气越来越自然——道德的痛感被生存的磨平了,作恶成了刻在骨子里的惯性。
就连熟人,他也照骗不误。宋江和戴宗第一次过浔阳江,上了他的船,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恶水浒》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他照样摆起了“生意”架势,刚要动手,幸亏李俊驾船赶来喊住他。见是“江湖上有名的宋押司”,张横才收了刀,嘿嘿笑着解释:“不知是哥哥的朋友,莫怪莫怪!这也是没办法,混口饭吃。”他说这话时没有半分愧疚,仿佛刚才要杀人的不是他,仿佛“杀人糊口”是件值得体谅的事。
上梁山后,张横不用再在江面上躲躲闪闪,可那股“生存式恶”的惯性没改。他成了梁山水军头领,每次水战都冲在最前面,抡着板刀砍杀敌军,哪怕对方己经投降,他也照砍不误。李俊劝他:“降兵留着有用,别杀绝了。”他却撇撇嘴:“留着浪费粮食!当年在浔阳江,不杀他们我活不了;现在杀他们,是帮梁山打胜仗,一个理儿!”
征方腊时,他的恶更是露骨。攻破常州城后,他带着喽啰冲进民宅,抢了商户的金银,还杀了反抗的店主。有人告到宋江面前,他却振振有词:“兄弟们打仗拼命,拿点东西怎么了?当年在浔阳江,不抢就得饿死,这规矩没变!”他忘了自己早己不用为“一口饭”发愁,忘了梁山挂着“替天行道”的旗,可骨子里那套“生存即作恶”的逻辑,从来没变过。
张横的恶,是“生存焦虑催生的道德麻木”。当活下去成了唯一的目标,“对错”就成了多余的牵绊,“善恶”就成了可以变通的规矩。他不是不知道杀人不对,只是在饿肚子的恐惧面前,道德的谴责太轻了;当作恶能换来安稳日子,“恶的合理性”就慢慢刻进了心里,久而久之成了惯性——哪怕后来不用再为生存发愁,也改不掉作恶的本能。
这恰如现实中那些被生存压垮的人:偏远山村的商贩,为了给孩子凑学费,明知是过期食品也敢卖,嘴里念叨“不是毒死人的,吃不死就行”;城里的房产销售,为了冲业绩,把漏水的房子吹成“江景豪宅”,心里想“我只是混口饭吃,他们自己不看清怪谁”。他们并非天生邪恶,只是在生存的压力下,一步步退了底线,把“作恶”当成了“谋生”的一部分,把“麻木”当成了“成熟”的标志。
可生存从来不是作恶的借口。农民种地能活命,不用抢;商人卖货能赚钱,不用骗。张横到死都觉得自己“没错”,觉得是生活逼得他杀人,却忘了当初还有“乞讨”“帮工”的活路——他选了最省力也最恶毒的一条,然后用“生存”为自己的恶开脱。就像那些卖伪劣食品的商贩,明明能卖合格产品,却选了赚快钱的捷径,最终在牢里才明白:道德从来不是廉价的牺牲品,而是人之所以为人的底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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