沂州屠场的晨雾里，总裹着化不开的血腥味。鲍旭的刀刚从猪喉管里出，滚烫的血顺着刀刃往下淌，滴在青石板上，晕开一小片暗红。他左手还按着猪耳，右手握着刀柄，拇指抵在刀背中段 —— 这是他练了十年的姿势，能一刀挑开主动脉，让猪少些挣扎，也让血淌得更干净。旁边帮工的伙计捂着脸躲远，他却面不改色地把刀在猪皮上蹭了蹭，溅在袖口的血污，他只当是沾了些猪油。
“鲍大哥，这猪叫得人心慌。” 伙计声音发颤。鲍旭头也不抬，正用铁钩勾住猪后腿往架子上挂，铁钩穿透皮肉的闷响里，他淡淡回了句：“叫两声就不叫了，干活利索点。” 在他眼里，猪只是 “待处理的活计”，哀嚎也好，挣扎也罢，不过是流程里的一段插曲。有次刚断奶的小猪崽被送进来，后腿还在不停蹬踏，他照样按住，刀光一闪，那点动静就没了。伙计看着他擦刀的样子，总觉得他眼里没什么温度，只有对 “工序” 的熟练。
后来杀了人，也是这个姿势。地痞来屠场讹钱，伸手就抢他刚收的肉钱，推搡间，鲍旭的刀没经脑子就递了出去 —— 还是拇指抵着刀背，还是冲着脖颈的方向，只是这次，对象从猪变成了人。地痞倒在地上时，血也是滚烫的，溅在他袖口的温度，和杀猪时没什么两样。他愣了愣，不是怕，是觉得 “手感更轻些”，人比猪软，刀进去的时候，没那么费劲。
这一愣的功夫，他就成了逃犯，只能往枯树山跑。山上的山贼见他手里有刀，又敢杀人，就拉他入伙。第一次跟着劫道，他看着商队护卫举刀冲过来，脑子里闪过的不是 “要杀人了”，是屠场里 “处理反抗的猪” 的法子 —— 先按住要害，再下刀。他冲上去，左手扣住护卫的手腕，右手刀首接划向对方喉咙，动作快得没让人看清。山贼们都看呆了，他却在擦刀时想：“这人比猪还不经划，血也没那么多。”
在枯树山的日子，他成了 “杀人魔头”。不管是反抗的商人，还是求饶的伙计，他刀落下去的时候，都没什么犹豫。有次山贼头子让他 “留个活口问消息”，他却忘了，刀己经划了出去，还嘀咕：“留活口多麻烦，跟杀猪似的，一刀清净。” 他把杀人当成了 “新的屠场活计”，没有愧疚，作者“凡梦散人”推荐阅读《恶水浒》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没有害怕，只有重复动作带来的麻木 —— 就像以前每天杀猪一样，杀的 “东西” 变了，可手里的刀、握刀的姿势、对鲜血的感知，都没变。
上了梁山，跟着李逵厮杀，他更是如鱼得水。李逵抡着板斧乱砍，他却还是按 “工序” 来：先找要害，再下刀，不浪费力气，也不拖泥带水。打曾头市时，他冲进营寨，见着穿敌军衣服的人就上，有个小兵跪在地上哭着说 “我只是伙夫”，他手里的刀顿了一下，却想起屠场里 “看着温顺却会踢人的猪”，还是砍了下去。“不管是伙夫还是士兵，只要是‘要处理的’，都一样。” 他心里这么想，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他的恶，不是天生的残忍，是职业磨出来的惯性 —— 十年杀猪，让他把 “生命” 当成了 “物件”，把 “杀戮” 当成了 “流程”。就像屠宰场里干了半辈子的工人，每天看着猪被宰杀、被分解，慢慢就听不见猪的哀嚎，看不见猪的挣扎，只知道 “到点就得干活”；就像医院里待久了的护工，见多了病人的痛苦呻吟，慢慢就学会了 “视而不见”，给病人换药时，没了最初的小心翼翼，只剩 “按流程来” 的麻木。他们不是坏，是重复的职业行为，把心里对 “生命” 的敬畏，磨成了硬茧。
征方腊打杭州时，他跟着李逵冲城门，城上的箭射过来，他没躲 —— 不是不怕死，是脑子里还在想 “下一个该砍谁”，没反应过来。箭扎进他喉咙的时候，血也淌了出来，和他杀过的猪、杀过的人一样，滚烫，却没什么温度。他倒在地上，最后一眼看见的，是手里的刀，还保持着握刀的姿势 —— 拇指抵着刀背，像是还在准备 “下一道工序”。
他到死都没明白，人和猪不一样，杀猪是为了糊口，杀人是为了作恶；屠场里的刀，是生存的工具，战场上的刀，是害人的凶器。职业可以教给人技能，却不该磨掉人心里的共情 —— 可惜他没懂，把屠场的习性，带到了战场上，把对猪的麻木，变成了对人的残忍，最后，也死在了自己最熟练的 “工序” 里。
现实里的 “鲍旭们” 也是如此：屠宰场工人若能多听听动物的哀嚎，或许会手下留情；护工若能多看看病人的眼神，或许会多些耐心。职业从来不是作恶的借口，再熟练的技能，也该有 “敬畏” 打底 —— 敬畏生命，敬畏善恶，才不会让职业习性，变成恶的延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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