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州街头的太阳辣得晃眼，李忠握着杆生锈的长枪，在人群围出的空地里耍得呼呼作响。枪尖挑着个铜钱，转得飞快，引得围观人叫好，可他眼角的余光却一首盯着地上的铜盆 —— 盆里零星躺着几枚铜板，连半个银子都凑不齐。他喘着粗气，额头上的汗往下滴，却不敢停，只能又翻了个跟头，把枪耍得更花哨些：“各位父老乡亲，赏口饭吃，多谢多谢！”
人群里突然传来女子的哭声，尖细又凄切。李忠皱了皱眉，心里嘀咕 “哪来的丧门星，耽误我挣钱”，却还是忍不住往哭声方向瞥了眼 —— 是个穿粗布衣裳的女子，跪在地上，旁边还跟着个老汉，两人哭得撕心裂肺，说 “被镇关西骗了身子，还被追着要债”。
很快，一个满脸横肉的和尚挤了进来，正是鲁达。鲁达听了女子的哭诉，气得拍着大腿骂 “镇关西那厮不是东西”，转头就冲围观人喊 “有钱的捧个钱场，帮这女子凑点盘缠”。他先摸出五两银子，又扯过旁边的史进，史进也爽快地拿出十两。接着，鲁达的目光落在了李忠身上：“你也拿点！”
李忠的脸一下僵了。他手往怀里摸，指尖碰到藏在最里面的碎银子 —— 那是他今天卖艺刚赚的，加起来也不到二两，本想留着买两个馒头，再给枪换个新枪头。他磨磨蹭蹭，半天掏出一小块银子，还不到五钱，递过去时手都在抖：“我…… 我就这么多了。”
鲁达接过银子，看了眼，皱着眉哼了声：“也是，你这卖艺的，也挣不了多少。” 李忠听了，心里竟有点庆幸 —— 他怕鲁达再逼他多拿，更怕自己那点家底被掏空。等鲁达带着女子走了，围观人也散了，他赶紧把铜盆里的铜板收起来，揣进怀里，连地上掉的半枚铜钱都没放过，嘴里还念叨 “真是晦气，耽误我挣钱不算，还少了五钱银子”。他从没想过，那女子要是凑不够盘缠，会不会被镇关西追上，会不会有性命危险 —— 在他眼里，自己的银子比别人的死活重要多了。
说起来，李忠还是史进的 “师父”。当年史进年少，想学法术，李忠就吹自己 “会点石成金、呼风唤雨”，骗史进拜他为师，收了不少学费。可他哪会什么法术，只会耍几套花架子枪棒，教了史进半个月，就借口 “要去云游”，卷着学费走了。后来史进在少华山落草，成了头领，李忠听说了，又找上门来，一口一个 “贤徒”，想跟着史进混口饭吃。史进念着旧情，留了他，可李忠却处处算计：分银子时要多拿，站岗时要躲懒，连吃粮都要挑最精细的 —— 他把史进的 “念旧” 当成了自己的 “靠山”，把别人的善意当成了可以挥霍的资本。
后来少华山并入梁山，李忠也跟着上了山。他没什么真本事，打仗时总躲在后面，只敢捡些没人要的小功劳；分战利品时却冲在前面，挑挑拣拣，生怕自己吃亏。有次梁山军劫了一队客商，里面有不少绸缎，李忠趁人不注意，偷偷藏了两匹，想等日后下山时卖掉换银子。被发现后，他还狡辩 “我只是替大伙先收着，怕丢了”，可谁都知道，他是想占为己有。
他落草后的 “劫道”，也透着股懦弱的自私。他只敢抢那些挑着担子的小客商，抢点粮食、布匹，遇到带刀的江湖人，或是成群的商队，就赶紧躲起来，连露面都不敢。有次他和几个喽啰遇到一队带护卫的商队，喽啰们想冲上去抢，李忠却赶紧拉住：“别傻了！他们人多，还有刀，咱们打不过，万一伤了怎么办？” 说着，就带着喽啰们躲进了树林里，眼睁睁看着商队走过去。喽啰们抱怨 “咱们是山贼，还怕他们？”，李忠却翻了个白眼：“山贼也要命！抢不到银子事小，丢了性命才亏！”
他的恶，从来不是杀人放火的狠，是 “只顾自己” 的冷漠，是 “怕吃亏” 的懦弱。这种恶，像冬天的寒风，不刺骨，却能一点点吹冷人心。现实里，这样的人到处都是：公交车上，见着老人孕妇上车，赶紧低下头装睡，宁愿让别人站着，也不愿自己起身让座，心里还想 “我上班也累，凭什么让我让座”；办公室里，同事遇到难题，需要帮忙，他赶紧找借口 “我还有事要做”，躲得远远的，看着同事加班到深夜，也不愿伸出援手，还安慰自己 “那是他自己的活，跟我没关系”；马路上，有人骑车摔倒，东西撒了一地，他路过时脚步都没停，心里想着 “别讹上我，还是赶紧走”—— 他们都像李忠一样，没主动害过人，却也没主动帮过人；没做过什么坏事，却也没做过什么好事，把 “自私” 当成了 “自保”，把 “冷漠” 当成了 “聪明”。
可他们忘了，社会的温情，就是靠一点点善意积累起来的；别人的帮助，就是在自己需要时的 “退路”。李忠在梁山混了几年，没交到一个朋友，没人愿意跟他组队打仗，没人愿意跟他一起喝酒 —— 大家都知道，跟李忠打交道，永远只会被他算计，只会被他占便宜。后来征方腊，李忠跟着卢俊义打仗，在昱岭关被庞万春的箭射中，倒在地上。身边的喽啰们看了眼，竟没人愿意停下来救他 —— 他们都记得，李忠平时有多自私，有多冷漠。
李忠躺在地上，看着天上的云，心里突然慌了。他摸了摸怀里，还藏着几两银子，那是他在梁山攒下的，可现在，再多的银子也救不了他的命。他想起当年在渭州街头，要是自己多拿点银子帮金翠莲，会不会现在就有人愿意帮他？想起在少华山，要是自己不那么算计史进，会不会现在就有人愿意救他？可世上没有如果，他的自私，终究让他成了孤家寡人。
最后，李忠还是死了，死在了冰冷的战场上，怀里还揣着他舍不得花的银子。他的一生，像一场可怜的算计：算计着每一枚银子，算计着每一次付出，算计着如何让自己不吃亏，可最后，却算计丢了自己的性命，算计丢了别人的善意。
李忠的故事，像一面镜子，照见了无数 “精致利己者” 的模样。它提醒我们，自私不是 “聪明”，冷漠不是 “自保”—— 你对别人的冷漠，终会变成别人对你的冷漠；你对别人的算计，终会变成别人对你的疏远。社会不是一个人的舞台，需要每个人伸出援手，需要每个人付出善意，才能温暖起来。要是每个人都像李忠一样，只顾自己，不管别人，那这个社会，就会变成一个冰冷的、没有温度的地方，而我们每个人，都会成为这个冰冷社会的受害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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