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山泊的晨雾还没散，马麟己经把 “哨船” 检查了第三遍。桐油刷过的船板泛着冷光，船桨绑得结实，船底的活水舱里藏着三把磨亮的朴刀 —— 这不是用来捕鱼的船，是梁山水军的 “劫道利器”。他蹲在船头，用布擦着船舷上的水迹，动作熟练得像刻进了骨头里，却没抬头看一眼不远处的江面：那里正有一支商船队缓缓驶来，船上的商人还不知道，自己即将成为这船桨划开的 “猎物”。
陶宗旺则在山北的营寨里，指挥着喽啰们夯土。他光着膀子，古铜色的背上满是汗珠，手里的夯锤每落下一次，都喊一声 “夯实！再夯实！”—— 这营寨的墙，用的是糯米汁混合石灰，夯得比官府的城墙还坚固。墙内侧堆着刚劫来的粮食和绸缎，喽啰们扛着沉甸甸的麻袋往库里搬，他却只盯着墙基的缝隙，伸手把一块松动的石头塞紧：“这里要是塌了，整个寨门都得完！”
没人会把马麟和陶宗旺当成 “凶神恶煞” 的好汉。马麟以前是浔阳江畔的船夫，靠摆渡、帮人运货过活，性子甚至有些腼腆，见了生人会脸红；陶宗旺是个泥水匠，走南闯北帮人盖房子，手上的老茧是砌砖、和泥磨出来的，说话带着几分实在的憨厚。可就是这两个 “普通” 人，成了梁山暴力体系里最不可或缺的 “螺丝钉”—— 没有马麟的船，梁山水军到不了江对岸，劫不了商船，打不了祝家庄的水寨；没有陶宗旺的营寨，梁山抢来的粮食存不住，兄弟们没地方住，早被官府一锅端了。
马麟的 “助恶”，藏在船桨划出的每一道水纹里。每次水军出动，他都负责驾 “头船”，既要避开江里的暗礁、官府的巡哨船，还要精准地把船停在商船的侧面 —— 方便李逵、阮小二他们跳上对方的船。有次劫一支运粮船，商队的护卫反抗，李逵一斧砍倒一个人，鲜血溅到马麟的船板上，他却只是皱了皱眉，赶紧把船往旁边挪了挪：“别挡着桨，划不快就追不上其他船了。” 他没去看那个倒下的护卫，也没去想护卫的家里有没有等着他的妻儿，只专注于 “把船划好”—— 在他眼里，这只是 “工作”，和以前摆渡没什么区别，只不过 “乘客” 变成了梁山的好汉，“目的地” 变成了劫杀的现场。
他甚至会 “优化” 自己的 “工作”。为了让梁山好汉跳船更方便，他在船舷两侧装了铁环，方便人抓握；为了跑得更快，他把船底的弧度改得更陡，减少水的阻力；有次宋江说 “要悄悄劫船，别惊动官府”，他就把船桨包上布，划水时几乎没声音。这些 “优化”，让梁山的劫杀效率越来越高，他也成了水军里最受信任的 “船老大”，却从没问过：“为什么要劫船？那些被劫的人怎么办？”
陶宗旺的 “助恶”，则藏在每一块砖、每一寸土的坚固里。他给梁山筑的营寨，有三重防线：外围是壕沟，中间是土墙，内侧是木栅栏，连寨门都是用硬木做的，还包了铁皮。官府来围剿时，好几次攻到寨门前，都被这坚固的防线挡了回去 —— 陶宗旺甚至在墙头上修了 “箭楼”，让喽啰们能站在上面射箭。有次官府用火炮轰寨墙，只炸掉了一小块土，他当天就带着人用糯米汁混合碎石补上，比原来还结实。
他还会 “规划” 梁山的 “布局”：粮仓要建在最里面，靠近水源，防止着火；兵器库要建在寨门旁边，方便打仗时取用；连喽啰们的住处，都要建在营寨的两侧，中间留出通道，方便调动。这些 “规划”，让梁山从一个松散的山寨，变成了一个能长期盘踞的 “暴力据点”。他看着喽啰们把抢来的银子、粮食搬进自己筑的仓库，看着梁山的人马越来越多，心里甚至有些 “成就感”—— 他觉得自己是在 “盖房子”，和以前帮人盖民房没什么区别，只不过 “房子” 变成了山寨，“房主” 变成了梁山。
他们的心态，像极了现实里那些 “螺丝钉” 式的助恶者：营业厅的员工，明知对方可能是诈骗团伙，还是给办了十几张电话卡，心里想 “我只是按规定办卡，至于他用来干什么，跟我没关系”；服务器服务商，明知对方的网站是盗版的，还是给提供了服务，心里想 “我只是租服务器，内容是什么，我管不着”；印刷厂的工人，明知对方印的是假证件，还是按要求印了，心里想 “我只是干活拿工资，其他的不用我管”。
这些人都觉得自己 “普通”，觉得自己的工作 “无关紧要”，却没意识到：没有他们的 “普通工作”，恶的体系根本运转不起来。没有电话卡，诈骗团伙联系不到受害者；没有服务器，盗版网站无法传播；没有假证件，骗子无法伪装身份。就像没有马麟的船，梁山水军寸步难行；没有陶宗旺的营寨，梁山无法立足 —— 他们是恶的 “基础设施”，是恶能持续下去的 “基础支撑”。
马麟和陶宗旺，到死都没明白自己的 “作用”。征方腊时，马麟在乌龙岭驾船，载着阮小二去突围，却被方腊的水军包围。阮小二自刎前，让他赶紧划船逃走，他却不肯，想把阮小二的尸体带回去，结果被一箭射中胸口，和船一起沉进了江里 —— 他到死都觉得，自己只是 “没把船划好”，没意识到自己划的船，载着多少人去杀了多少人。
陶宗旺则在攻打润州时，负责筑临时营寨，却被方腊的士兵偷袭。他拿着夯锤反抗，最后被乱刀砍死，倒在了自己刚筑好的营寨墙下 —— 他到死都觉得，自己只是 “没把营寨守好”，没意识到自己筑的营寨，藏着多少抢来的东西，保护了多少作恶的人。
他们的故事，像一面镜子，照见了无数 “螺丝钉” 的命运。它提醒我们：恶从来不是一两个人的 “大动作”，而是无数个 “普通人” 的 “小工作” 共同搭建起来的。每个觉得 “我只是干我该干的” 的人，都可能是恶体系里的一颗螺丝钉；每个忽略自己工作背后 “恶” 的人，都在为恶的运转添砖加瓦。
毕竟，当一艘船专门用来劫杀，它的船桨就不再是 “普通工具”；当一座营寨专门用来藏抢来的东西，它的城墙就不再是 “普通建筑”。同样，当一张电话卡专门用来诈骗，它就不再是 “普通卡片”；当一台服务器专门用来传播盗版，它就不再是 “普通设备”—— 每个参与其中的人，都无法再用 “我只是个螺丝钉” 来逃避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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