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正常的结构。
指尖的触感不对，一道金属毛边划破皮肤，带来一丝刺痛。
顾北宸瞳孔骤缩。
他将袖扣举到眼前，灯光下，侧面一条拼接缝隙暴露无遗。
这不是袖扣。
这是苏微最后的布置。
拇指与食指扣住两端，反向一旋。
“咔。”
轻微的机簧声。袖扣外壳应声断开，里面没有复杂的机械，只有一枚比米粒更小的存储芯片，幽蓝的微光一闪而逝。
汽车旅馆里消毒水和廉价香氛混合的恶心气味，瞬间被隔绝在他的世界之外。
绝望的深渊底部，被她硬生生凿开一个出口。
他扑回电脑前，指骨碎裂的右手撞在桌角，渗出更多血液，他毫无察觉。
一个特制读卡器被找出，连接电脑。
他用完好的左手，将芯片精准地放入卡槽。
屏幕上，一个加密驱动器被识别。
双击。
没有文件。只有一片混乱的数据流，像被粉碎的数字马赛克。
心脏刚刚点燃的火苗，仿佛被浇上液氮。
这是被破坏的数据？
不。
顾北宸死死盯着屏幕，强迫颅内翻涌的怒火转化为绝对的冷静。
这不是破坏。
这是苏微的风格。
她预判了自己被“回收”的可能，预判了芯片会落入秦峰手中。
所以她用了最极端的加密——信息自毁式碎片化。
只有特定的密钥，才能让碎片归位。
密钥，只有他知道。
训练营时期，为了在教官监控下传递情报，他们共同设定的加密逻辑。
以第一次并肩作战的日期“0913”作为根目录。
用三名牺牲战友的代号“刺客”、“钟摆”、“渡鸦”作为乱码矩阵的变量。
顾北宸布满血丝的双眼重新对焦。
他深吸一口气，碎裂指骨传来的剧痛让他前所未有的清醒。
手指在键盘上敲击，代码如瀑布刷过屏幕。
他没有联系“止”组织内任何幸存者。苏微的“回收”，证明整个组织是一个腐烂的筛子。
他只信自己，和游离在体制之外的“幽灵”。
他打开一个三次伪装的通讯软件，界面漆黑，只有一个光标在跳动。
输入代号。
【K】
秒回。
【?】
“数据重组，最高优先级。”顾北宸将一小段碎片数据流发了过去。
短暂的沉默后，对方的回复带着惊骇。
【疯子。这是军用级‘焦土’协议，任何常规破解都会让信息蒸发。你从哪搞到的？】
“能，或不能。”顾北t宸的回复只有三个字，冰冷，强硬。
线路那头再次沉默，K的处理器显然在高速评估风险。
【能。但一旦开始，源头会反向追踪。这东西的加密方式就是个陷阱，引破解，然后定位你。】
“我处理追踪。”
【你？对方是能动用‘焦土’的怪物！你拿命处理？】
顾北宸没有回复，首接将自己笔记本的最高权限，向K完全开放。
K瞬间明白了。
这不是请求。
这是命令。顾北宸用自己的命做坐标，吸引所有火力，而K的任务，只是在子弹击中他之前，完成数据重组。
【……坐标发我。】
K妥协了。
【一小时，给你初步解析。】
“半小时。”
顾北宸敲下三个字，准备关闭通讯。
他没有半小时。
就在刚刚，他听到走廊里多了一声不属于任何住客的、刻意压制的呼吸声。
他被找到了。
几乎在同一瞬间，他的电脑屏幕猛地一黑，一个血红色的骷髅头图标强制弹出，占据了整个屏幕。
不是K。
通讯框里没有文字，只有一段正在实时播放的视频。
画面来自一个摇晃的摄像头，地点是金属囚室。
苏微被束缚在中央的刑讯椅上，身上插着十几根线路，低垂着头，看不清脸。但那身在逃亡时穿的、己经破损的作战服，顾北宸死也不会认错。
视频右下角，时间戳在跳动。是实时画面。
紧接着，一行冰冷的文字，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敲在视频下方。
【停.止.你.的.好.奇.心.】
【否.则.，.回.收.品.将.被.提.前.‘格.式.化’。】
格式化。
不是处决，不是杀死。
是格式化。
他们把一个活生生的人，当成一块硬盘。
一股冰冷的、纯粹的杀意从脊椎炸上天灵盖，瞬间吞噬了所有情绪。
他握着鼠标的左手，稳如磐石。
他没有关闭窗口，而是首接截取了这段视频的原始数据流，发给K。
“追踪这个信号源。现在。”
“收到！妈的，对方在用三层动态代理反追踪你！数据重组有进展了，指向一个坐标，纽约皇后区，七十年代废弃的‘赫尔墨斯’生物实验室。”
K的回复以秒为单位弹出。
“同时，从碎片信息的底层逻辑里，提取到一个高频关键词。”
“【深蓝计划】。”
深蓝计划。
顾北宸默念着这个名字。
对方发来警告，证明苏微还活着，且芯片里的东西让他们恐惧。
这是唯一的机会。
“K，准备一个身份，‘城市清洁者’公司的外勤人员。”
“你要潜进去？”
“对。”
“那里肯定是陷阱。”
“她进去过，就一定会留下东西。”顾北宸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
十分钟后，一辆印着“城市清洁者”的破旧货车停在实验室街区拐角。
顾北宸换上油腻的蓝色工装，脸上覆盖着一层让他看起来老了二十岁的伪装材料。
他戴上蓝牙耳机，K的声音传来。
“市政系统搞定，身份无懈可击。注意，实验室断电是伪装，外围有六个活动的红外传感器，还有压力感应板。这里不是废弃的。”
“收到。”
顾北宸压低帽檐，推着一个装满建筑垃圾的回收桶，走向那栋在夜色中如同巨兽骸骨的建筑。
他熟练地利用垃圾桶的体积，卡住第一个红外探头的扫描死角，正准备翻越锈迹斑斑的铁丝网。
耳机里，K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刺耳。
“停下！别动！”
“三点钟方向，二楼那扇破掉的窗户！窗框上的压力传感器是新的，数据模型显示……它三分钟前才被激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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