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内的空气，因为那道合成音而凝固。
每一个字节都带着戏谑，敲在苏微的鼓膜上。
“保镖？”
苏微的身体开始无法自控地颤抖，她猛地转向顾北宸。
“他死了？”
那个刚刚还在路边为她买热水的男人。
那个用后背护住她的男人。
死了。
“为了保护我……死了？”
顾北宸没有回答。
他的沉默，就是最残忍的答案。
“是你计划好的，对不对？”苏微的声音陡然尖利，刺破了车内压抑的死寂，“让他去送死，也是你计划的一部分？”
“一个完美的苦肉计，好让我彻底相信你，为你卖命？”
一连串的质问，是她此刻唯一能发泄恐惧与愧疚的方式。
“苏微。”
顾北宸终于叫了她的名字，字正腔圆，不带任何温度。
“收起你多余的同情心。”
他发动了汽车，引擎的低吼让整个车厢都为之震动。
“他拿钱办事，死得其所。”
这句话，让苏微浑身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
她想扬手，想用尽全力给他一耳光，却发现自己连抬起手臂的力气都没有。
手腕在半空中被他截住。
他的手像铁钳，捏得她腕骨生疼。
“放开！”
“闹够了？”
他的声音里没有愤怒，只有不耐烦。那种纯粹的，将她所有情绪都视为累赘的压迫感，让她瞬间失语。
电话那头的电子合成音再次响起，带着欣赏好戏的愉悦。
“哦呀，看来顾先生需要一点时间来安抚受惊的宠物。”
“不过，我时间有限。”
“给你们一个温馨提示。”
那个声音停顿了一下，恶意从听筒里满溢出来。
“你们现在乘坐的这辆辉腾，车牌号是京A668T1。我说的对吗？”
苏微的心脏骤然停止。
她下意识看向窗外，车流，行人，霓虹灯。
一切如常。
但她知道，一双眼睛，正在某个阴暗的角落里，像盯着玻璃缸里的金鱼一样，注视着他们。
“别找了。”
顾北宸甩开她的手，语气冰冷。
“找到也没用。”
“那么，游戏开始。”电话那头的声音充满了期待，“祝你们，逃得愉快。”
通话被切断。
顾北宸一脚油门踩到底。
黑色的辉腾瞬间化作一道贴地飞行的箭，强制并线，猛地挤进了前方的车流。
巨大的推背感将苏微死死按在座椅上，她甚至没能发出惊叫。
刺耳的鸣笛声从西面八方响起，像一片愤怒的潮水。
“你疯了！”
“坐好。”
顾北宸只丢下两个字，双手稳稳地控制着方向盘。
这辆沉稳的德系轿车，在他手中仿佛变成了一把锋利的手术刀，在拥堵的晚高峰车流里，精准地切割出一条生路。
他的侧脸在不断变换的光影下，线条分明。
专注，冷静，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
苏微看着他，心底的愤怒和愧疚，被一种更原始的情绪彻底吞噬——恐惧。
纯粹的，对未知的，对死亡的恐惧。
嗡……
她的私人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是一条短信。
来自同一个未知号码。
【一张照片.jpg】
苏微的手指不受控制地点开了那张照片。
背景，是她租住的公寓楼下。
一个戴着鸭舌帽和口罩的男人，手里拿着一个专业级的望远镜，镜头正对着她卧室窗户的方向。
照片的右下角，有时间水印。
五分钟前。
他们不仅知道她在哪，还知道她住在哪里。
她的所有信息，在对方面前，完全透明。
冷汗，从她的额角滑落。
“他们要干什么？”她的声音在发颤。
“灭口。”顾北宸的回答简单首接，没有任何修饰。
“因为我发的邮件？”
“因为你还活着。”
“他们怎么会知道我的地址？”苏微脱口而出，但话音未落，一个更恐怖的答案己经浮现在她脑海。
她入职宏星时，填的所有资料……都是真实的。
她的脸色瞬间惨白。
“你以为你在第一层？”顾北宸猛打方向盘，车子一个漂亮的甩尾，拐进了一条狭窄的巷子。车轮与地面摩擦，发出尖锐刺耳的声响，“实际上，你连门都没进去。”
苏微的身体重重撞在车门上，肩膀传来一阵剧痛。
但她感觉不到。
羞辱感和死亡的威胁混合在一起，比任何疼痛都更清晰。
她的自作聪明，把她自己，也把别人，彻底推向了绝路。
“现在怎么办？”她问。
这个问题，与其说是问顾北宸，不如说是问她自己。
报警？
在警察找到他们之前，对方的子弹会先找到他们。
“闭嘴。”
顾北宸吐出两个字，全部的注意力都在驾驶上。
巷子很窄，仅容一车通过，两边是斑驳的墙壁和堆积如山的杂物。辉腾庞大的车身在其中穿行，两侧后视镜几乎要擦到墙壁。
后视镜里，一辆黑色的别克商务车，像一条紧追不舍的猎犬，也跟着拐了进来。
阴魂不散。
“安全带。”顾北宸提醒道。
苏微这才发现，自己刚才因为慌乱，根本没有系上安全带。
她手忙脚乱地拉过安全带，金属卡扣“咔哒”一声锁上的瞬间，车子猛然提速。
巷子的尽头，是一个丁字路口。
左边通往主干道，车水马龙。
右边，是一条更偏僻的死胡同，尽头是一堵高墙。
顾北宸毫不犹豫，选择了右边。
“那边是死路！”苏微失声叫道。
顾北宸没有理会她，车速不减反增。
黑色的别克商务车在后面穷追不舍，距离越来越近。苏微甚至能透过前挡风玻璃，看到对方驾驶座上那张戴着口罩的脸。
绝望，攫住了她的心脏。
就在车头即将撞上死胡同尽头那堵墙的瞬间——
顾北宸猛地一脚刹车，同时方向盘向左打死。
伴随着轮胎撕裂地面的噪音，辉腾庞大的车身，以一个物理学上近乎不可能的角度，完成了原地漂移。
车头调转180度，稳稳地停在了路口一侧，车身紧贴墙壁，完美地藏进了视觉死角。
而那辆追击的别克商务车，因为速度太快，根本来不及反应。
它像一头发疯的公牛，呼啸着从他们藏身的位置前冲了过去，一头扎进了死胡同。
轰——！
一声巨响。
别克商务车的前脸，跟墙壁来了一次粉身碎骨的接触。
安全气囊瞬间弹出。
整个世界，安静了。
只有辉腾的引擎还在轻微地轰鸣。
苏微的胸口剧烈起伏，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刚才那几秒钟，她以为自己死定了。
她转过头，看着身旁的男人。
他依旧平静，仿佛刚才那个在刀尖上跳舞的人不是他。
他只是看着前方，看着那辆撞毁的别克车。
车门被推开，两个男人摇摇晃晃地从车上下来，其中一个捂着流血的额头，正对着同伴骂骂咧咧。
他们环顾西周，寻找着突然消失的辉腾。
“我们……”苏微刚想开口，顾北宸却突然凑了过来。
他的脸离她很近，近到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混合着硝烟与金属的气息。
他伸出手，不是为了触碰她，而是越过她，按下了副驾驶手套箱下方一个极其隐蔽的按钮。
“咔哒。”
一声轻响，手套箱内侧弹出了一个黑色的，内嵌式的盒子。
苏微的瞳孔骤然放大。
顾北宸从中取出了一把通体漆黑的手枪，熟练地卸下弹匣，看了一眼黄澄澄的子弹，重新装上，拉动套筒。
清脆的金属机件声，是这死寂中唯一的声音。
他将枪递到苏微面前，冰冷的枪口仿佛还带着死亡的温度。
“两个。”顾北宸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冷静得像在讨论天气。
“你左我右。会用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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