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缓缓地，伸向了那片光幕。
那只手，明明还在“天舟”的舰桥之内，却仿佛穿透了空间的隔膜，无视了天文单位级别的遥远距离，即将触碰到龙脉之底的真实世界。
在指挥中心里，没有人察觉到这来自宇宙深处的窥视与威胁。苏清影依旧仰着头，美丽的脸庞上写满了对我的担忧。她还不知道，一只足以捏碎星辰的魔爪，正在向她伸来。
“不——！”
一声嘶哑的咆哮，从我的喉咙深处迸发出来。
我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却无能为力。那股无形的力量将我死死地钉在原地，我甚至无法转动一下眼球。我的灵魂在哀嚎，在怒吼，却无法撼动这具被禁锢的躯壳分毫。
这就是绝对的，力量差距。
他甚至不需要打败我，只需要让我“看着”，看着我最珍视的人被夺走，这就是对我最残忍的刑罚。
完了吗？
真的，就这样，完了吗？
不！
我陈默，从尸山血海中走出，登临龙渊之主，战“夜”，退“神使”，甚至亲手葬送了宇宙法则的执行者“利维坦”。我的一生，从未有过“认输”这两个字！
既然无法反抗，那就……玉石俱焚！
一个疯狂到极致的念头，在我脑海中轰然炸响！
我无法挣脱他的束缚，但我可以，控制我自己！
他不是需要一个“完整”的，“活的”钥匙吗？
那我就给他一个，即将自毁的，残破的钥匙！
“以我龙主之魂，逆转龙脉之印！”
我放弃了所有对外部力量的操控，将全部残存的意志，都沉入了自己灵魂的最深处。在那里，有一个金色的，无比复杂的印记，那是历代龙主传承的烙印，也是我与地球龙脉建立连接的根本。
此刻，我用最决绝的意志，强行逆转了它的运转方式！
轰！
我的灵魂，仿佛被投入了一座倒转的熔炉！
一股毁灭性的能量，开始从我的灵魂核心，向外疯狂扩散！我的身体，我的意识，我作为“钥匙”的本源概念，都在这股逆行的力量下，开始了不可逆转的，崩解！
剧烈的痛苦，瞬间淹没了我的所有感官。那是一种比被“利维坦”的法则之力碾压，还要痛苦千万倍的感觉。因为，那来自于，自我的，毁灭！
我的身体表面，开始浮现出一道道金色的裂痕，就像一件即将破碎的瓷器。丝丝缕缕的本源之力，正从这些裂痕中，不受控制地逸散出去！
“嗯？”
那个即将触碰到光幕的神秘“观测者”，第一次，发出了带有惊讶情绪的声音。
他那只探出的手，猛地停在了半空中，距离苏清影的影像，只剩下不到一厘米的距离。
他霍然转身，那片漆黑的面罩，死死地“盯”住了我。
“你在做什么？疯子！快停下！”他的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急切与一丝……怒意！
我猜对了！
他果然，不敢让我这个“钥匙”，出现任何实质性的损伤！
剧痛之中，我的嘴角，反而，勾起了一抹惨烈的，笑容。
“放开她！”我用灵魂，发出咆哮，“否则，你就只能得到一堆，钥匙的碎片！”
这就是我最后的筹码！
用我自己的命，来保，清影的命！
“你以为这样就能威胁到我？”他的声音重新变得冰冷，“我可以先制住你，再慢慢修复你。我的手段，超乎你的想象。”
“是吗？”我的笑容，愈发疯狂，“你可以试试看！看看是你的‘修复’快，还是我的‘自毁’快！我这把‘钥匙’的结构，恐怕比你想象中，要复杂得多吧？否则，你又何必，非要我这把原装的呢？”
我再一次，加大了灵魂自毁的力度！
“咔嚓——”
我胸口的一块皮肤，竟然真的，像瓷片一样，剥落了下来，然后在空中，化为了金色的光点，消散了。
“停下！”
他终于，彻底放弃了之前的从容。
他的身影一闪，瞬间出现在我的面前，伸出一只手，按在了我的头顶。
一股，冰冷，浩瀚，却又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力量，涌入了我的体内。它像最精准的手术刀，试图，去抚平我那暴走的灵魂，修复我正在崩解的本源印记。
然而，我的灵魂，却像一只受了伤的刺猬，将所有的“刺”，都对准了他。我用尽全力，抵抗着他的“修复”，加速着自己的“毁灭”。
我们之间，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僵持。
他想救我。
而我，想死。
“……好，很好。”
许久，他缓缓地，收回了手。
那股束缚着我的力量，也随之，消失了。
我身体的崩解，也随之，停了下来。但我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只要我一个念头，随时可以，重新启动，这个，同归于尽的，程序。
我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都被冷汗浸透，整个人摇摇欲坠，却依旧，用尽全力，挺首了，脊梁。
“你赢了，这一局。”他看着我，声音里听不出喜怒，“我承认，我低估了，一个人类，在守护自己‘配偶’时，所能爆发出的，不合逻辑的，意志力。”
“现在，我们可以，重新谈谈了。”
“没什么好谈的。”我冷冷地打断了他，“我的条件，只有一个。放过她，放过地球。我，跟你走。”
“可以。”他回答得异常干脆，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我可以暂时，不碰那个‘锁’。但，你也别想，再耍什么花样。下一次，我不会再给你，启动‘自毁’的机会。”
“一言为定。”我毫不犹豫地回答。
对我来说，只要能保住清影和地球，我自己的生死，早己，置之度外。
“那么，走吧。”
他转过身，向着舰桥的中央走去。
他随手一挥，那片显示着龙脉之底画面的光幕，缓缓地，消散了。
我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
画面中，清影的脸上，忽然，闪过一丝，莫名的，不安。她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胸口，秀眉微蹙，仿佛，感觉到了什么。
是我们的，“钥匙”与“锁”之间的，感应吗？
我的心中，涌起一股，无尽的，温柔与，不舍。
‘清影，对不起。’
‘我可能，要食言了。’
‘但是请你，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
‘等我。’
‘无论我在哪里，无论将要面对什么，我一定会，回来！’
我将这最后的一段话，化作一道，最纯粹的，意念，跨越了时空，送向了，我此生，唯一的，挚爱。
……
龙脉之底，指挥中心。
一片欢腾的海洋中，苏清影却突然，感到一阵，没来由的，心慌。
就好像，有什么，无比重要的东西，正在，离她远去。
“怎么了，清影？”一旁的白芷，注意到了她的异样，关切地问道。
“我……我不知道。”苏清影摇了摇头，美丽的眼眸中，充满了迷茫与不安，“我只是，突然觉得，好冷。而且，我好像，听到了，陈默的声音。”
“他说……让我，等他回来。”
白芷闻言，愣了一下，随即安慰道：“别担心，肯定是太紧张了。‘天舟’号还在，陈默他，很快就会联系我们的。”
苏清影点了点头，但那股，不祥的预感，却像一团乌云，始终，笼罩在她的心头，挥之不去。
……
“天舟”号舰桥。
那个神秘的“观测者”，走到了舰桥的中央。
他伸出手，在空中，轻轻一划。
前方的空间，如同被拉开的，幕布一般，无声无息地，裂开了一道，漆黑的，缝隙。
那缝隙的背后，不是宇宙星空，而是一片，无法用语言描述的，混沌与虚无。
“走吧，‘钥匙’。”他头也不回地说道，“我们，该去见见，其他的，‘藏品’了。”
我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这艘，承载了华夏文明最后希望的，黄金楼船。
然后，没有丝毫犹豫，迈开了，脚步。
就在我，踏入那道空间裂缝的，前一刻。
我还是，忍不住，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你，到底是谁？告诉我，你的名字，或者，代号。”
他停下脚步，似乎在思考。
片刻后，他缓缓地，说道：
“我没有名字。”
“不过，在我收集的，无数文明的，资料库里。倒是有一个，他们用来形容，像我这样，游走于秩序之外，窃取‘神’之权柄的存在的，词汇。”
“你可以叫我……”
“——‘盗火者’。”
说完，他便率先，走入了，那片，无尽的，虚无之中。
我紧随其后。
当我的身影，也消失在那道裂缝中的瞬间。
漆黑的裂缝，缓缓地，闭合了。
仿佛，从未出现过。
整座“天舟”号舰桥，再一次，恢复了，死一般的，沉寂。
只剩下这艘，伤痕累累的，孤舟。
静静地，漂浮在，这片，冰冷的，宇宙深空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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