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区，再次归于黑暗与死寂。
但这一次的死寂，与之前截然不同。
如果说之前的死寂，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压抑，那么此刻的死寂，便是风暴过境后，万物凋零的噤声。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无形的、名为“恐惧”的气息。
这股气息的源头，便是玄字一号牢房里，那个自始至终，都神色平静的青年。
从林远踏入这间牢房，到此刻，不过一炷香的功夫。
他先是以雷霆手段，虐杀了一名凶悍的狱卒。
接着，又以深不可测的城府和身份，逼退了那位执掌天牢生杀大权的典狱长。
这两件事，任何一件，都足以在天牢这潭死水里，掀起滔天巨浪。而现在，它们发生在同一个人身上，同一个时间点。
这己经不是立威。
这是在……制定新的规则。
所有牢房里的囚犯，都下意识地，将呼吸放到了最轻，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了最低。他们看着玄字一号房的眼神，己经从最初的轻蔑、看戏，变成了此刻的敬畏与……惊惧。
他们知道，从今天起，这玄字号监区，要变天了。
林远没有理会外界的变化。他只是缓缓地走回了牢房中央，盘膝坐下。
他需要时间，来消化刚才得到的信息。
典狱长，魏忠贤。
这个名字，让他立刻联想到了朝堂之上，那个与刘公公分庭抗礼的另一大宦官势力——东厂。
看来，这镇北关天牢，并非监军府的一言堂，而是两大宦官势力角力的前沿阵地。陈将军，则是在这两大势力的夹缝之中，艰难地维持着军方的独立。
难怪，魏忠贤在看到“督查令”后，反应会如此之大。
他怕的，不仅仅是陈将军，更是怕陈将军借着“清查内奸”的名义，将手，伸进他牢牢掌控的天牢体系，从而打破这里的势力平衡。
而自己这枚“棋子”的出现，恰恰就成了那个打破平衡的……变数。
“想明白了？”
那个慵懒的声音，再次响起，打断了林远的思索。
赤练不知何时，己经坐到了他的对面，两人之间，隔着三尺的距离。她依旧是那副慵懒的模样，单手支着香腮，一双丹凤眼，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
“魏忠贤那老东西，可不是什么善茬。”她红唇轻启，声音里带着一丝嘲弄，“他是先帝爷身边伺候的老人了，资历比刘瑾那阉货，还要深得多。这天牢，就是他养老的地盘，被他经营得跟铁桶一样，针插不进，水泼不进。”
“你今天，拿着陈骁的令牌，虽然暂时镇住了他，但也等于是，彻底把他给得罪了。”
林远抬起眼帘，看着她。
“你似乎，对这里的一切，都了如指掌。”
“待得久了，自然就知道了。”赤练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总得给自己，找点乐子，不是吗？”
她的目光，在林远身上流转，像是在欣赏一件有趣的藏品。
“比如，观察一下，每隔几年，被送进来的‘新玩具’，能在这潭泥沼里，扑腾出几朵水花。”
林远的心中，一动。
一个念头，在他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他凝视着眼前这个妖冶而神秘的女人，体内的系统，似乎受到了某种未知的触动。
【叮！检测到特殊人物，信息解析中……】
【解析完成！】
【姓名：？？？】
【称号：赤练蛇后】
【身份：？？？（权限不足，无法查看）】
【实力评估：极度危险（远超宿主当前认知范畴）】
【特殊状态：身负‘九幽玄铁锁’封印，实力压制99%。】
【系统综合评定：天命级红颜，气运滔天，身负大因果，大机缘。】
【纳为妻室可能性分析：】
【征服难度：神话级（当前条件下，成功率为0%）】
【建议：宿主应立刻放弃不切实际的幻想，并与其保持绝对安全距离，以免因实力差距过大，被对方当成‘玩具’，玩弄致死。】
一连串的信息，如同瀑布般，在林远的脑海中刷过！
林远的心脏，狠狠地抽动了一下！
饶是他心性沉稳，也被系统给出的这份评估报告，给惊得不轻！
姓名和身份，竟然都是问号，连系统都无法探查！
实力评估，更是用上了“极度危险”和“远超认知范畴”这种前所未见的字眼！
最恐怖的是，她此刻的实力，竟然还是被压制了99%之后的状态！
这……这到底是个什么级别的怪物？！
而最让林远感到哭笑不得的，是系统最后那句堪称“求生欲爆棚”的建议。
放弃幻想？保持距离？以免被玩弄致死？
这还是那个鼓励自己“多妻多福”的系统吗？
“小家伙，你在想什么？”赤练似乎察觉到了林远眼神的异样，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怎么，是被姐姐我的美貌，给迷住了吗？”
林远迅速收敛心神，将脑海中的震惊，压了下去。
他看着赤练，忽然开口问道：“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被关在这里？”
“想知道？”赤练的丹凤眼，微微眯起。
“想。”
“也不是不可以告诉你。”她伸出一根纤白的手指，轻轻摇了摇，“不过，天底下，可没有免费的午餐。”
“你想怎么样？”
“很简单。”赤练笑了，笑得像一只偷到腥的狐狸，“我在这里待了太久，都快忘了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了。”
“你呢，就每天，给我讲一个，外面发生的，有趣的故事。”
“等哪天，我听得高兴了，或许，就会告诉你一些……你想知道的秘密。”
用故事，换秘密？
这听起来，像是一场极其不平等的交易。
但林远知道，对于一个被囚禁了不知多少岁月、实力通天的存在来说，外界的信息，或许，真的是她唯一感兴趣的东西。
“比如……”赤练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刘瑾那阉货，为什么要费尽心机，对苏家那个小丫头，赶尽杀绝？别告诉姐姐，只是为了一本破医书。”
林远的心，猛地一沉！
她……她竟然连“青囊圣体”的事情，都知道？！
这个女人，到底还知道多少秘密？！
看着林远那瞬间变化的脸色，赤练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看来，姐姐我，是猜对了。”她慵懒地伸了个懒腰，那惊心动魄的曲线，再次展露无遗，“长生……呵，自古以来，有多少英雄豪杰，帝王将相，都栽在了这两个字上。刘瑾，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她似乎是看穿了林远心中最大的秘密，却又点到即止，不再深究。
这种将一切玩弄于股掌之上的感觉，让她感到无比愉悦。
林远沉默了片刻，最终，点了点头。
“好，我答应你。”
他知道，自己别无选择。
与这样一个深不可测的“狱友”为邻，是危机，也是……天大的机遇！
她就像一部活着的、关于这镇北关所有黑暗秘密的百科全书。只要能从她口中，撬出哪怕一星半点的情报，都可能对自己的计划，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很好。”赤练满意地点了点头，“那么，作为我们交易的开始，姐姐我，可以免费送你一个消息。”
她的神情，第一次，带上了一丝认真。
“刘瑾的报复，要来了。”
“哦？”林远眉毛一挑。
“你别以为，你镇住了魏忠贤，就万事大吉了。”赤练的嘴角，勾起一抹讥讽，“刘瑾那条老狗，能爬到今天这个位置，靠的可不只是心狠手辣。”
“他最擅长的，是借刀杀人。”
“就在刚才，魏忠贤那老东西离开之后，监军府的命令，就己经传到了天牢的‘地’字号监区。”
林远眼神一凝。
天牢，还分了等级？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疑惑，赤练解释道：“这天牢，从上到下，共分西层。‘玄、黄、地、天’。”
“‘玄’字号，关的，大多是像你我这样的‘特殊人物’，或是身份敏感的朝廷要犯，人数最少，看管也最严。”
“‘黄’字号，关的，是犯了重罪的军中将领。”
“而‘地’字号……”她的声音，带上了一丝玩味，“关的，则是这些年来，被俘的蛮族高手，和一些穷凶极恶、无药可救的死囚。那里，才是真正的，人间地狱。”
“至于最下面的‘天’字号……”她说到这里，顿了顿，眼中，竟是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
“那里，关的，都是些……不该存在于世上的‘东西’。就连魏忠贤，都不敢轻易踏足。”
林远将这些信息，牢牢地记在心里。
“监军府的命令，是什么？”他追问道。
“很简单。”赤练的红唇，吐出了一个名字。
“他们，提了一个人。”
“一个外号，叫‘疯犬’的家伙。”
“‘疯犬’，狂霸。”赤练的声音，变得有些飘忽，像是在回忆什么，“地字号监区，公认的‘王’。一个天生神力、筋骨如铁的怪物。据说，他曾经在战场上，硬生生地，手撕了一头蛮族的披甲战熊。”
“他被关进来，己经五年了。这五年里，死在他手里的囚犯和狱卒，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他就是一头彻头彻尾的、只知道杀戮和破坏的野兽。”
“而监军府的命令，就是……”
她看着林远，那双妖冶的丹凤眼中，闪烁着兴奋而残酷的光芒。
“将这条‘疯犬’，从‘地’字号，调到‘玄’字号。”
“就关在……你的隔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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