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珏第二次踏入“76号”时，清晨的薄雾尚未散尽，空气中的血腥味比昨日更浓烈。刚走到大院中央，东侧审讯楼传来的惨叫突然拔高，又骤然中断，像被掐断的琴弦。他下意识地驻足，却被身后的守卫推了一把：“快走，高桥课长等着呢！”
译电科办公室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钢笔划过纸张的沙沙声。李景珏推门进去，赵灵正低头对着那份“蜂巢密码”电报稿出神，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她的侧脸上，却没驱散她眼底的凝重。听到动静，她抬头看向李景珏，指尖在桌下轻轻敲了两下——这是“有人监视”的暗号。
“李先生来了，坐吧。”赵灵起身，指了指对面的椅子，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昨天我们初步梳理了密码结构，今天得加快进度，松井一郎早上又来催过了。”
李景珏坐下，目光扫过办公室角落——一个不起眼的花盆后，藏着微型监听设备的金属反光。他不动声色地拿起桌上的铅笔，在纸上写下“矩阵维度”西个字，同时压低声音：“我昨晚研究了类似加密方式，关键在确定矩阵维度，你有没有发现数字规律？”
赵灵凑过来，假装看纸张内容，嘴唇几乎不动：“前两组数字之和是17，后两组是23，可能对应密钥表页码，但我没有军统密钥表。”她的指尖在“17”和“23”上轻轻点了点，眼神里藏着试探——她想知道李景珏是否真的懂“蜂巢密码”，还是只是虚张声势。
李景珏心中了然，赵灵在试探他的底细。他没有首接回答，而是拿起铅笔，在纸上画了一个4x4的矩阵，将电报中的数字填入：“你看，若按这个矩阵排列，对角线上的数字之和都是31，这符合军统常用的‘对称加密法’，但还需要地名暗码才能破解。”
他故意提到“地名暗码”，这是昨天和老周约定的暗语——若提到“地名”，就说明需要进一步确认对方身份。赵灵的眼神闪了一下，拿起橡皮擦掉矩阵边缘：“地名暗码？我之前在一份旧电报里见过，好像和上海的路名有关，比如‘霞飞路’对应‘1922’，但不确定。”
“霞飞路1922号”是老周修鞋铺的地址，李景珏心中一松——赵灵果然不是普通译电员，她要么是军统卧底，要么和地下党有关联。但他没有表露，只是顺着她的话往下说：“或许是苏州河沿岸的码头编号？日军最近在码头有频繁调动，可能和密码有关。”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推开，松井一郎带着两名行动队员闯了进来，手里的军鞭在掌心抽得啪啪响：“你们磨磨蹭蹭半天，到底有没有进展？高桥课长说了，再破译不出来，就把你们关到审讯楼去！”
赵灵脸色微变，却还是强装镇定：“松井君，我们己经找到密码结构了，再给我们半天时间，一定能破译出来。”
松井一郎冷笑一声，目光扫过桌上的纸张：“我可不管什么结构，中午之前必须有结果！”他说着，突然一把揪住李景珏的衣领，“你是高桥课长请来的‘专家’，要是耽误了大事，我第一个收拾你！”
李景珏强压下心头的怒火，语气平静：“松井君，破译密码需要耐心，你这样只会打乱我们的思路。要是我出了问题，谁来帮你向高桥课长交差？”
松井一郎被噎了一下，狠狠推开李景珏：“别给我耍花样，中午之前我要看到结果！”他说完，又瞪了赵灵一眼，才带着行动队员骂骂咧咧地离开。
松井一郎走后，办公室里的气氛瞬间紧绷。赵灵长出一口气，压低声音：“审讯楼里的人，进去就没活着出来的，我们必须在中午之前找到突破口。”
李景珏点点头，目光再次落在电报稿上：“刚才你说的‘霞飞路1922’，或许是关键。我记得军统的地名暗码里，常用路名的建成年份作为基础数字，再加上特定算法得出密钥。霞飞路建于1901年，1922减去1901是21，或许21就是矩阵的密钥参数。”
赵灵眼睛一亮，立即拿起铅笔计算：“如果21是密钥参数，那矩阵里的数字减去21，就能得到对应的字母……你看，第一组数字35减21是14，对应字母N；第二组42减21是21，对应字母U……”
两人顺着这个思路往下算，很快破译出几个关键词：“仓库”“今夜”“爆破”。李景珏心中一沉——军统要炸日军仓库，而且就在今晚，要是被高桥健一知道，肯定会立即部署围剿，到时候军统的行动队员就危险了。
他不动声色地将破译出的关键词记在心里，同时对赵灵说：“我们得先把这些结果整理好，交给高桥健一，不然松井一郎肯定还会来找麻烦。”
赵灵点点头，开始整理破译稿。李景珏趁机观察办公室的监听设备，心中盘算着如何将消息传递给老周——中午之前必须让老周知道军统的计划，才能提前通知行动队员撤离。
就在这时，译电科的科员小张突然跑了进来，脸色苍白：“赵科长，不好了，审讯楼里……里有人被打死了，听说就是昨天抓来的军统联络员。”
赵灵手中的笔猛地一顿，墨水在纸上晕开一大片。李景珏心中也是一紧——军统联络员被打死，说明高桥健一己经开始对军统动手了，今晚的行动恐怕凶多吉少。
他看向赵灵，发现她的眼眶微微泛红，却还是强忍着情绪：“知道了，我们继续整理破译稿，别让松井一郎看出破绽。”
李景珏明白，赵灵和那个军统联络员肯定有关系，她现在心里肯定不好受。但他没有多问，只是加快了整理破译稿的速度——他必须尽快把消息传出去，这不仅关乎军统行动队员的性命，更关乎后续对日军军火运输计划的调查。
中午时分，两人将初步破译结果交给高桥健一。高桥健一看着纸上的关键词，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果然是军统的阴谋，看来今晚有好戏看了。”他说着，对松井一郎下令，“立即调动行动队，包围日军仓库，务必将军统的人一网打尽！”
李景珏和赵灵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担忧——军统的行动己经暴露，现在只能指望老周能尽快收到消息，通知行动队员撤离。
走出高桥健一的办公室，李景珏故意放慢脚步，对赵灵说：“我下午要回汇丰银行一趟，取一份重要的资料，或许能帮我们破译剩下的密码。”他故意提到“汇丰银行”，这是和老周约定的“需要传递消息”的暗语。
赵灵心领神会，点点头：“好，你路上小心，我在译电科等你。”她的指尖在李景珏的手臂上轻轻碰了一下，传递出一张折叠的小纸条——上面写着“审讯楼后墙有密道，可通外界”。
李景珏将纸条藏进袖口，心中一暖——赵灵不仅在帮他，还在为他留后路。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们不再是互相试探的陌生人，而是并肩作战的盟友。
走出“76号”的大门，李景珏回头看了一眼那座阴森的建筑，心中暗下决心：今晚一定要把消息传出去，不仅要救军统的行动队员，还要继续调查日军的军火运输计划，不能让老周和那些牺牲的人白白付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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