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嗒、嗒】。
纯金暖手炉上，染得鲜红的指甲轻轻敲击。
炉壁上镂刻的缠枝莲花纹路繁复。
暖阁里，鎏金香炉吐着细烟，香气浓得发闷。
昭阳宫的贵妃娘娘斜倚在铺着白狐皮的软榻上。
殿内光线昏暗，只点了一盏琉璃灯。
灯火跳动在她妆容完美的脸上，眼底却是一片暗。
一个深灰内侍服的太监弓着身子垂手站在下面，脸藏在影子里。
“事情如何了？”贵妃懒懒掀了下眼皮。
那太监身子弓得更低：“回娘娘，人，己经进了漱玉殿。”他声音里透着谄媚。
贵妃没动静，指尖继续在暖手炉上敲着。
【嗒、嗒、嗒】。
安静的暖阁里，这声音格外磨人。
“那个云昭…”她终于再次开口。
“娘娘，不过是个从七品的小官儿，也值当您费这个心？”太监小心翼翼地抬头瞄了一眼。
贵妃鼻子里哼出一声冷气，像冰珠子砸玉盘。
“小官？”她嗤笑。
“你懂个屁。”
“越是这种泥鳅，钻起缝来才越要命。”
她稍微坐首了些，白狐皮从肩头滑落。
“他在翻前朝的旧档。”
“漱玉殿那鬼地方，能有什么正经东西。”太监嘀咕。
“蠢货！”贵妃斥骂。
“他查什么不要紧，要紧的是谁让他去查！”
太监脖子一缩，额头上冒出汗珠。
“陛下近来…似乎对前朝旧事颇为留意。”他声音小的像蚊子哼哼。
“陛下？”贵妃重复，尾音拖长，带着嘲弄。
“他一天到晚那么多事，会记得漱玉殿那犄角旮旯里的几本烂纸？”
她顿住，目光陡然射向太监。
“是皇后！”
“定是皇后那个贱人！想借前朝的鬼，来翻本宫的旧账！”
太监吓得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
“娘娘息怒，皇后娘娘她深居简出，怕是未必…”
“未必？”贵妃猛地打断，声音拔高。
“她夹着尾巴做了几年人，还真以为自己塑了金身不成？”
“哼，我看她那双眼睛，就没熄过火！”
暖阁里安静得可怕，只有贵妃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她胸口起伏，显然气得不轻。
好一会儿，那起伏才缓下去。
“那个云昭，”她缓缓吐出几个字，“不能留。”
太监猛地抬头，脸上闪过狠色。
“娘娘的意思是…”
“清点档案的小官，在废宫里头，不小心失足摔死了，或者…撞见了什么脏东西，吓死了。”贵妃慢悠悠地描绘着。
“这，不是很顺理成章么？”
“奴才明白！”太监立刻佝下腰。
“漱玉殿那边，奴才早就使人安排了。”
“门口那两个，是咱们的人。”
“殿里头…也妥当了。”他声音压得极低。
贵妃嘴角似乎牵动了一下。
她端起旁边茶几上的茶盏，抿了一口。
温的。
“皇后想借刀？哼，本宫就让她刀也折了，人也赔了！”
她放下茶盏，【嗑】的一声轻响。
“云昭，必须死在漱玉殿。”
“死得干干净净，谁也别想把脏水泼到昭阳宫！”
太监连声应是：“娘娘英明，娘娘英明！”
他又迟疑：“只是…万一…他真撞见了什么…”
“发现？”贵妃挑眉。
“他能发现什么？”
“就算真叫他看到一星半点，死人，难不成还能爬起来说话？”
她语气笃定。
但或许，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那笃定里藏着一丝什么。
是对那个小官？还是对那个地方？
或是别的？
漱玉殿里那些东西…
“那地方，本来就腌臜。”贵妃幽幽补了一句。
“添个新鬼，不多。”
太监低着头，屁都不敢再放一个。
娘娘心意己决，那个姓云的，活不成了。
“去吧。”贵妃摆摆手。
“盯紧了，别出漏子。”
“是。”
太监躬着身子，一步步倒退出去，轻轻合上了殿门。
暖阁里又静下来，只有香炉的烟还在飘。
贵妃重新拿起那只暖手炉，冰凉的触感让她定了定神。
云昭。
皇后。
前朝。
一团乱麻。
真烦。
得快点。
她闭上眼，往后靠进软榻里。
手里的暖炉，却捂不热心里的凉意。
她猛地睁开眼，对着空荡荡的殿门方向：“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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