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皇宫里摆开了宴席，到处都是热闹的歌舞声。桌上的琉璃酒杯里，酒液泛着琥珀色的光，金玉盘子里装满了各种好菜。宫女们规规矩矩地站着，连太监们喘气都不敢大声，空气里全是奢侈的味道，闷得人喘不过气。
云昭坐在最不起眼的角落里，他的桌子比别人的矮一截，面前的菜也缺了好几道硬菜。再看看身上穿的粗布衣裳，和周围人华丽的绸缎一比，显得特别格格不入，就像一滴墨掉进了清水缸里。
他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寡淡无味，还有点涩。宴席主位上，贵妃斜靠着软垫，头上的凤钗晃来晃去。她今天看着心情还不错，嘴角挂着笑，可那笑冷冰冰的，根本没到眼睛里。她的手指一下一下敲着桌子，“笃、笃、笃”的声音，听得云昭心里首发慌。
殿里歌舞不停，们腰肢柔软，水袖甩得上下翻飞，乐师们弹奏的曲子软绵绵的。大家的注意力都在中间，没人往云昭这边看，除了贵妃，她的目光时不时扫过来，像羽毛撩拨，又像针尖试探。
云昭把手藏在袖子里，紧紧攥着一个锦袋。锦袋冰凉的触感和沉甸甸的分量，时刻提醒他这是什么地方，对面坐着的又是谁。
突然，贵妃开口了：“听说云典簿最近挺辛苦啊。”她声音不大，却一下盖过了歌舞声，整个大殿瞬间安静下来。跳舞的停下舞步，弹琴的也按住琴弦，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云昭身上。
云昭放下酒杯，起身弯腰行礼：“都是分内的事，说不上辛苦。”他语气平稳，听不出一点慌乱。
贵妃笑了笑：“我听说，你去了昭阳宫？”这话说出来，殿里气氛立刻变了，几个老宫人脸上露出又明白又害怕的神情。
云昭心里一紧，果然还是来了。他保持着弯腰的姿势回答：“回娘娘，确实是。”
“那地方，怕是很久没人去过了吧？肯定落了不少灰。”贵妃端起茶盏，吹了吹上面的热气。
云昭顺着话头说：“娘娘说得对，里头卷宗堆得像小山，好多都破损了，整理起来确实费了些功夫。”他只提整理卷宗的难处，其他的一概不提。
“是吗？”贵妃放下茶盏，“我倒好奇，那些旧纸堆里，能翻出什么有意思的东西？”她像是随口一问，云昭却感觉后背一下子冒出冷汗，顺着脊梁往下流。
“大多是前朝的旧事，字迹都模糊了，看不出什么特别的。”他回答道。
“真的？”贵妃又追问一句，尾音拖得很长，明显不相信。她旁边的宫女适时上前添茶，动作轻柔，眼神却像刀子一样在云昭脸上扫来扫去。
云昭低着头，盯着地上的青砖，砖面上倒映着模糊的人影。
“云典簿年纪轻轻，眼神倒挺好。”贵妃又开口了，“我这儿正好缺个抄经的人，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来帮忙？”
这话一说，在场的人都惊呆了。从一个整理旧卷宗的八品小官，一下子变成贵妃身边的近人，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其他人看过来的眼神里，满是羡慕，还有几分嫉妒。
可云昭心里却凉了半截，这哪是什么好事？分明是想把他放在眼皮子底下盯着，说不定哪天就把他收拾了。他不能答应，一旦进了贵妃宫里，就彻底没了活路。
“娘娘抬爱，我实在……受不起。”云昭的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犹豫，“我笨手笨脚的，怕干不好差事，反而耽误了娘娘。”他抬起头，脸上的表情又惊又喜，还带着几分自卑，演得像模像样。
“哦？”贵妃挑眉，语气一下子冷了，“你这是看不上我这儿？”整个大殿的空气仿佛都结了冰。
云昭“扑通”一声跪下：“娘娘息怒！我绝没有那个意思！我知道自己能力有限，实在担不起这么重要的差事，心里真是害怕。我愿意继续在典籍库干活，把那些旧卷宗整理好，也算为娘娘和陛下出份力。”他把自己说得一无是处，还特意提到了陛下，意思很明显：我是为皇家做事，不是不愿意伺候您。
贵妃沉默了，大殿里安静得可怕，只有蜡烛偶尔“噼啪”作响。云昭跪在地上，手心全是汗，袖子里的锦袋硌得他生疼，像块烧红的炭。他不知道贵妃在打什么主意，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每一秒都过得无比漫长。
“算了。”贵妃终于开口，听不出喜怒，“既然你一心扑在旧书上，我也不勉强了。”
云昭暗暗松了口气：“谢娘娘体谅。”
“不过……”贵妃话锋一转，“昭阳宫卷宗那么多，你一个人怕是忙不过来。来人，传我的旨意，派两个得力的太监去帮云典簿一起整理。”
云昭的心又悬了起来，说是帮忙，分明就是监视，以后他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盯着了。他想拒绝，可根本找不到理由，只能硬着头皮说：“……臣遵旨，谢娘娘恩典。”
“起来吧，坐下吃饭。”贵妃语气又变得温和，好像刚才的试探从没发生过。
云昭站起来，回到角落的座位上。面前的饭菜早就凉了，他夹了一筷子青菜放进嘴里，嚼着就像在嚼木头渣。
歌舞声又响了起来，场面好像恢复了热闹，可大家心里都清楚，有些事己经不一样了。云昭能感觉到，好多人都在偷偷看他，眼神里有好奇、有揣测，有同情，还有不怀好意。那个被派来“帮忙”的太监，就坐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正假笑着时不时瞟他一眼。
云昭低头看着碗里的白米饭，每一粒都像沙子，怎么也咽不下去。他得赶紧想办法，那两个“帮手”就像两把刀悬在他头上，随时可能掉下来。还有锦袋里的发簪，到底是什么宝贝，能让贵妃这么紧张，还亲自在宴会上试探？和皇后有关？还是前朝的秘密？他脑子里一团乱麻，线索太少，对手又太厉害，现在的他就像走在悬崖边上，稍有不慎就会粉身碎骨。他急需消息，也需要有人帮忙，可这皇宫里，又有谁能信任，谁又能依靠呢？他端起那杯凉透的淡酒，又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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