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坤集团总部大厦高耸入云，玻璃幕墙在夕阳下反射着冷硬的光芒，气派非凡。与清源资本所在的旧写字楼相比，这里仿佛是另一个世界。
周婧走进旋转门，内部挑高的大堂宽敞明亮，光可鉴人，来往的员工皆衣着光鲜，步履匆匆，带着一种大企业特有的精英感和距离感。前台接待人员妆容精致，笑容标准，眼神里带着审视。
“您好，我是清源资本的，来给投资发展部的孟总送文件。”周婧保持镇定，说明来意。
前台打了个电话确认后，才示意她可以乘坐电梯上楼。
电梯平稳上行，数字不断跳动。周婧看着光洁如镜的电梯壁映出的自己——穿着廉价的西装，与这个环境格格不入。她握紧了文件袋，眼神却愈发平静。
投资发展部所在的楼层安静而忙碌。玻璃隔断划分出一个个工作区，每个人都在专注地工作，电话铃声、键盘敲击声、压低的讨论声交织在一起，高效而有序。
她走到秘书台前。一位穿着优雅套裙、表情一丝不苟的女秘书站起身：“是清源资本的文件？给我吧。”
“王分析师嘱咐，需要亲手交给孟总的秘书。”周婧重复要求，语气礼貌却坚持。
秘书看了她一眼，似乎觉得她有些过于谨慎，但还是点点头：“我就是孟总的秘书。给我就好。”
周婧这才将文件袋递过去。秘书签收后，便不再看她，低头继续处理工作。
任务完成。周婧本该立刻离开。
但就在她转身的瞬间，投资发展部总经理办公室的门打开了。
孟宴臣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依旧穿着剪裁合体的深色西装，但领带微微松开，眉宇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和烦躁。他正侧头对跟在身后的另一位助理吩咐着什么，声音低沉冷冽，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这个项目的风险评估为什么没有覆盖到政策变动的可能性？重新做，明天早上我要看到报告放在我桌上。”
“是，孟总。”助理连忙应下，额头微微见汗。
周婧下意识地停住脚步，向旁边让了让，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孟宴臣似乎处理完了急事，抬手捏了捏眉心，那个动作泄露了他深藏的倦怠。他目光随意地扫过办公区，恰好与还没来得及完全移开视线的周婧，有了一瞬间极短的交汇。
他的眼神深邃，带着上位者惯有的审视感，冰冷而疏离，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仿佛看到的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或者一件办公室里的摆设。
周婧的心跳在那一刹那几乎停滞。
她迅速垂下眼帘，做出恭敬的姿态，心中却波澜骤起。他果然不记得昨天街边的匆匆一瞥。在他的世界里，她这样的人，或许根本不会留下任何印象。
孟宴臣没有任何停留，径首带着助理走向旁边的会议室，背影挺拔却孤冷。
秘书似乎早己习惯，头也没抬。
周婧站在原地，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有力的跳动声，一下，又一下。那短暂的、冰冷的对视，像一根细针，刺破了她之前因面试成功而生出的那一点点虚幻的自信。
他们之间的距离，如此显而易见。一个是云端之上的集团继承人，一个是为他手下部门跑腿送文件的小公司实习生。
一股强烈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但她没有感到气馁，反而有一种奇异的兴奋感在血管里悄然蔓延。看清差距，才能精准定位。
她不再停留，转身走向电梯。脚步沉稳。
电梯下行时，她的大脑己经开始飞速运转。孟宴臣刚才提到的“政策变动风险”……结合她之前对国坤部分项目的疑虑，这或许是一个值得注意的点。她需要更多信息。
回到清源资本，王分析师对她表示感谢。周婧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句：“王哥，刚才送文件时，听到国坤那边好像很重视政策风险，他们最近有什么敏感项目吗？”
王分析师正忙得焦头烂额，随口答道：“好像是城西那个大型综合体项目吧，听说推进有点阻力。唉，这些大公司的事，咱们也就听听。”
城西综合体项目……周婧默默记下了这个关键词。
下班后，她再次去了那家便宜的网吧。这一次，她有了更明确的目标。
她集中搜索了关于国坤集团城西综合体项目的所有公开信息、新闻报道、政府规划文件，甚至是一些论坛上的小道消息。金融分析师的敏锐让她从庞杂的信息中捕捉蛛丝马迹。
果然，她发现了一些不寻常的迹象。该项目涉及一部分旧改区域，近期似乎有市民和少数专家对拆迁补偿方案和历史文化保护提出了异议，相关讨论在本地论坛悄然升温，但尚未引起主流媒体大规模关注。同时，她注意到一份不起眼的政府工作会议纪要里，提到了将对“大型商业项目规划进行更严格的生态和社会影响评估”。
政策风向，似乎正在发生微妙的转变。
而国坤集团公开的項目进度报告和对外宣传口径，却依然显得非常乐观和强势，似乎并未将这些潜在风险纳入主要考量范围。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周婧脑中形成。
她再次打开文档，这次，她撰写了一份极其简短的风险提示摘要。没有涉及具体项目名称，而是以“某大型商业地产项目”为例，从政策舆情动向和宏观审慎监管角度，分析了可能存在的风险点及应对建议。
语言极度精炼，观点一针见血。
她将这份摘要打印了出来，小心地折好放进口袋。
这或许是一步险棋。但风险与收益并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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