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的流言总是传得比电梯还快。
林星辰不过是从洗手间回到工位的短短几分钟，感觉沿途收获的目光比过去一个月都多。那些目光黏在她背上，又在她转身的瞬间迅速移开，留下刻意压低的交谈声和意味不明的微笑。
她尽量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假装没注意到那些窥探的视线，但握着鼠标的手心己经微微出汗。
“星辰，”隔壁工位的赵姐凑过来，声音里是按捺不住的好奇，“听说昨天下午，陆工和周医生在天台……”她没把话说完，只是意味深长地挑了挑眉。
林星辰勉强扯出个笑容：“他们在谈点事情。”
“谈事情需要动手？”赵姐显然不信，但见林星辰没有多说的意思，只好讪讪地回了座位。
电脑屏幕上的设计图稿变得模糊不清。林星辰的思绪飘回昨天下午。
当她气喘吁吁地推开天台门时，看到的正是两个男人扭打在一起的场景。陆沉的衬衫领口被扯开，周叙言的嘴角己经见了红。她喊了他们的名字，让他们停下，但没人听她的。
那一刻，她忽然意识到，这场架根本不是关于她的——至少不完全是。这是两个雄性生物在用最原始的方式划定界限，确立地位。她不过是个引子，一个正当的理由。
于是她不再呼喊，只是静静靠在门边，看着他们像两头为领地争斗的雄狮。奇怪的是，在那混乱的拳脚中，她反而看清了一些东西。
陆沉出拳狠厉，但有所保留，并非真要致伤；周叙言看似温和，却招招精准，专挑不造成重伤却极痛的地方下手。他们都在克制，这场架更像是一种必须进行的仪式。
最后两人都累了，靠在栏杆上喘着粗气。陆沉抹去嘴角的血迹，周叙言揉着发青的下巴。然后，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周叙言突然笑了，向陆沉伸出手。
“没想到你挺能打。”
陆沉默默看了那只手片刻，最终握了上去。
“你也不差。”
林星辰当时简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分钟前还恨不得撕了对方的两个人，此刻居然有种惺惺相惜的气氛在中间流动。
男人真是奇怪的生物。
“星辰，陆工让你去一下他办公室。”陈骁的声音把她从回忆中拉回现实。
她的心猛地一跳。自从昨天那件事后，她还没单独面对过陆沉。
起身时，她感觉整个办公室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双鱼座那该死的敏感度此刻达到了峰值，她几乎能听到那些无声的猜测和评判。
敲开陆沉办公室的门时，他正背对着她站在窗前。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身上投下条纹状的光影。
“把门带上。”他没有转身。
林星辰照做了，心里七上八下。
他转过身来，脸上还留着昨天的痕迹——嘴角破了，颧骨处有一块淡淡的青紫。但比起这些，更让她注意的是他的眼神，那种深邃的、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目光。
“关于昨天的事，”他开口，声音低沉，“我很抱歉。”
林星辰愣住了。她设想过很多种开场白，唯独没料到是道歉。
“你不必...”
“有必要。”他打断她，向前走了几步，“我不该那么冲动。这给你造成了困扰。”
他指了指电脑屏幕，林星辰这才发现他开着公司内部的聊天群。不用想也知道里面在传什么。
“我不在乎他们说什么。”她说，意外地发现自己真是这么想的。
陆沉默默地看着她，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盒子。“给你的。”
林星辰接过打开，里面是一条精致的手链，链坠是个小小的齿轮造型，中间嵌着一颗淡蓝色的宝石。
“这是...”
“项目奖金发的购物卡买的。”他迅速补充，仿佛怕她误会什么，“算是...道歉礼物。”
她抚摸着那个小小的齿轮，指尖感受到金属的凉意。这份礼物选得如此精心，既符合他的工程师身份，又带着不易察觉的浪漫。她仿佛能看到他站在柜台前认真挑选的样子，那个画面让她心头一暖。
“帮我戴上？”她轻声问。
陆沉似乎没料到这个请求，愣了一下才走过来。他的手指意外地灵巧，很快就扣好了搭扣。过程中他的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手腕，两人都微微一颤。
“很适合你。”他评价道，声音比平时更加低沉。
就在这时，办公室门被敲响了。周叙言推门而入，脸上挂着明朗的笑容，完全看不出昨天刚打过架。
“没打扰什么吧？”他看看林星辰手腕上的新手链，又看看陆沉，笑得越发意味深长。
“有事？”陆沉恢复了一贯的冷淡。
“来送请柬的。”周叙言将两张精致的卡片放在桌上，“儿科病房慈善晚会，下周六。你们俩都来呗。”
林星辰拿起请柬，是儿童医院举办的年度慈善晚宴。她注意到周叙言脸上的伤比陆沉明显得多，但他似乎完全不以为意。
“你还好吗？”她忍不住问。
周叙言摸了摸依然发青的下巴，笑了：“这点小伤？你该看看我医学院时候的实战训练。”他转向陆沉，“不过你小子出手够黑的，我肋骨现在还疼。”
陆沉几不可见地弯了下嘴角：“你也不差。”
那种奇妙的默契又出现了。林星辰看着两个昨天还打得你死我活的男人，今天居然能心平气和地站在一起交谈，再次感叹男性的友谊真是难以理解。
“所以，晚会来不来？”周叙言追问，“有很多好吃的，还有拍卖环节，收益全部捐给贫困病童。”
林星辰看向陆沉，以为他会拒绝这种社交场合。出乎意料的是，他点了点头。
“我会去。”
周叙言看起来也很惊讶，但很快恢复了笑容：“太好了！那就说定了。”他朝林星辰眨眨眼，“记得穿漂亮点。”
门关上后，办公室里重新陷入沉默。林星辰轻轻转动着手腕上的链子，齿轮状的坠子在灯光下闪着微光。
“为什么答应去晚会？”她忍不住问。
陆沉回到办公桌后，目光重新投向电脑屏幕：“为了慈善。”
答案官方得让人失望。林星辰点点头，准备离开。
“也因为你想去。”他忽然补充，依然没有看她。
那种熟悉的、蝴蝶振翅般的悸动又在她胃里苏醒。就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甚至不是甜言蜜语，却让她一整天的阴霾都散去了。
回到工位时，赵姐又凑过来：“陆工没为难你吧？听说他今天心情不好，早上好几个进去挨骂了。”
林星辰摇摇头，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只是谈了项目的事。”
下班时，苏雨己经在公司楼下等着了。一见到林星辰就迫不及待地问：“所以昨天到底怎么回事？全公司都在传陆沉为了你跟人打架？”
林星辰叹了口气，知道躲不过这番盘问。她们找了家咖啡馆坐下，她从头讲述了事情的经过。
“等等，”苏雨打断她，“所以你就在那儿看着他们打完了全程？”
林星辰搅动着杯中的咖啡：“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喊他们停下又不听，总不能我也加入混战吧？”
苏雨大笑起来：“这才是最精彩的部分！两个男人为你决斗，而你在一旁观战。太经典了。”她凑近一些，压低声音，“所以，谁赢了？”
“算是平手吧。”林星辰说，“最后他们还握手了，今天周叙言还来办公室找陆沉，邀请我们去参加慈善晚会。”
苏雨瞪大眼睛：“等等，’我们’？陆沉答应去了？”
林星辰点头，忍不住又笑了。
“天啊，”苏雨靠回椅背，夸张地叹了口气，“这就是美女的烦恼吗？两个优质男性为你打架然后成为朋友？我的生活相比之下太平淡了。”
“别取笑我了。”林星辰嗔怪道，但心里那点小小的虚荣心得到了满足。即使是最不虚荣的女人，面对两个出色男性为自己争斗的场景，也很难完全无动于衷吧。
“说真的，”苏雨正经起来，“你现在对周叙言什么感觉？”
林星辰沉思片刻：“我很珍惜他这个朋友。他就像...我生命中一个温暖稳定的存在。但那种心动感，和对陆沉的不一样。”
“那么陆沉呢？昨天之后有什么变化吗？”
林星辰的脸微微发热：“他今天送了我这个。”她伸出手腕，展示那条手链。
苏雨仔细看了看，吹了个口哨：“品味不错嘛。所以冰山终于融化了？”
“他说是道歉礼物。”林星辰抿嘴一笑，“但选得很用心，不是吗？”
“极度用心。”苏雨肯定地说，“所以我猜，这场架打得不亏。”
两人笑作一团。林星辰感觉心情轻松了许多。流言依然在那里，但似乎不再那么令人困扰了。
回到家后，她坐在书桌前，拿出日记本。这些天来她养成了记录的习惯，不只是为了记录事件，更是为了梳理那些汹涌的情绪。
“今天陆沉送了我一条手链，”她写道，“是他亲自挑选的。我忍不住去想这意味着什么。他那样的人，不会随意送礼物，尤其是对女性。这算是一种表态吗？还是我想多了？”
笔尖在纸面上停留片刻，继续移动：
“看着他为我打架，奇怪的是我并不感到害怕。反而有一种原始的、被守护的安心感。我知道这听起来很落伍，但那一刻我感觉自己是重要的，值得被争夺的。”
她停笔，回想起天台上的那一幕。阳光下的灰尘在两人周围飞舞，汗水沿着陆沉的脖颈滑入衣领。那一刻的他野性而真实，不同于平日那个冷静克制的工程师。
那种反差令她心悸。
合上日记本，她打开手机，发现周叙言拉了个小群，群名很首接：“慈善晚会三人行”。里面己经有几条消息：
周医生：「两位，这是晚会的着装要求，black tie optional」
周医生：「拍卖品清单也在这里，有兴趣可以提前看看」
陆沉己读未回。
林星辰笑了笑，打字回复：「收到！谢谢周医生:-)」
几乎立刻，周叙言私聊了她：「今天没事吧？公司里有没有人为难你？」
星辰：「有点流言蜚语，但没关系:-)」
周医生：「需要我出面解释的话随时说」
星辰：「不用啦，过几天他们就忘了。你的伤还好吗？」
周医生：「小意思。说真的，陆沉那家伙挺不错的」
这条消息让林星辰挑了挑眉。昨天还打得不可开交，今天就替对方说好话了？
星辰：「怎么突然夸他？」
周医生：「男人之间的尊重。他明明可以下重手的地方收了力，有分寸」
星辰：「所以打架还打出敬意来了？」
周医生：「某种程度上是的 好了早点睡，周末见」
结束对话后，林星辰躺在床上，手腕上的链子轻轻贴着皮肤，凉丝丝的。她想起陆沉为她戴手链时指尖的温度，那种小心翼翼的触碰，与他打架时的凶猛形成鲜明对比。
这种反差让她心底泛起涟漪，一圈圈荡开，久久不能平静。
朦胧间，她仿佛又回到那个天台，看着两个男人为她争斗。但这一次，她没有站在门边观望，而是走向他们，伸手轻触陆沉受伤的嘴角...
手机突然响起，打断了半睡半醒间的遐想。是项目组的紧急通知，明天早上提前开会。
现实总是及时地将人从幻想中拉回。林星辰叹了口气，回复了收到，将手腕举到眼前，看着那个小小的齿轮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无论明天公司将面对什么流言蜚语，至少今夜，她带着一丝微笑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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