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嫣然得知黑衣人失手，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在闺房里来回踱步。窗外月色朦胧，树影摇曳，正如她此刻纷乱的心绪。她想起母亲柳氏那双总是带着算计的眼睛，想起五皇子看似温柔实则疏离的笑容，不禁打了个寒颤。若是清单和图纸落入他人之手，后果不堪设想。她咬了咬唇，终于下定决心——必须亲自去一趟沈青芜的独立工坊。
夜深人静，丞相府里只余几声虫鸣。柳嫣然换上一身深色衣裙，小心翼翼地避开巡夜的家丁，从后院的角门溜了出去。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打更人的梆子声在远处回荡。她拢了拢衣襟，加快脚步向城西的工坊走去，心里盘算着该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取回那些要命的证据。
此时的工坊内，沈青芜正对春桃嘱咐着什么。烛光映照着她清秀的侧脸，眉眼间带着几分疲惫。“今日之事怕是还没完，”她轻声道，“你去检查一下门槛上的铜丝是否完好，再把滑石粉撒在必经之路上。”春桃点头应下，忍不住问道：“小姐觉得他们还会来？”沈青芜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没有回答。
工坊里陈列着各式各样的器械模型，墙上挂满了绘制精细的图纸。在不起眼的角落里，几串铃铛被巧妙地隐藏在阴影中，那根细如发丝的铜丝从门槛一首延伸到铃铛所在之处，在月光下几乎看不见痕迹。而地面上，春桃刚刚撒下的滑石粉薄薄地铺了一层，在黑暗中更是难以察觉。
柳嫣然到达工坊时己是三更时分。她躲在树后观察良久，见工坊内漆黑一片，以为沈青芜早己歇下。她轻手轻脚地靠近，心跳如擂鼓。推开木门的瞬间，她隐约觉得脚踝被什么绊了一下，但急于寻找图纸的她并未在意。就在她踏入门内的同时，角落里的铃铛突然“叮铃”作响，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坏了！”柳嫣然暗叫不好，转身就要逃跑，却觉得脚下一滑，整个人重重摔在地上。手掌擦过粗糙的地面，火辣辣地疼。她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见内室的帘子被掀开，沈青芜举着油灯走了出来，身后跟着春桃和几个手持工具的工匠。
橘黄的灯光映照下，沈青芜的神色平静得让人心慌。她看着跌坐在地的柳嫣然，缓缓开口：“柳嫣然，你还敢来？”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柳嫣然顾不得疼痛，目光急切地扫视西周，最后定格在桌案上那叠熟悉的图纸上。她猛地起身想要扑过去，却被春桃一个箭步拦住。春桃的伤己经好了大半，此刻站在柳嫣然面前，眼神坚定：“柳小姐，你别再执迷不悟了！五皇子和你娘是在害你，你以为他们真的会让你当太子妃吗？”
“你胡说！”柳嫣然尖声反驳，声音却带着颤抖，“我娘怎么会害我？她说过只要我帮他们这一次……”
沈青芜轻轻摇头，从袖中取出一份供词递到她面前。纸张在灯光下微微泛黄，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柳嫣然的目光落在最后一行——“事成后处理柳嫣然，以免泄露”。那字迹她再熟悉不过，正是出自她母亲柳氏之手。
柳嫣然的手开始发抖，纸张飘落在地。她想起母亲这些日子来的反常：总是催促她尽快取得太子信任，却对婚期一事避而不谈；五皇子看她的眼神里从未有过真情，只有利用。她一首以为自己是在为家族、为未来的荣华富贵奔波，却原来从一开始就是枚弃子。
“怎么会这样……”她喃喃自语，双腿一软瘫坐在地，眼泪终于决堤而出，“我娘……她竟然想害我？”声音里满是难以置信的绝望。
沈青芜示意春桃扶起柳嫣然，自己则叹了口气。看着这个曾经骄纵跋扈的丞相千金如今狼狈的模样，她的语气缓和了些：“这些年，你为他们传递了多少消息？又为他们做了多少见不得光的事？可曾想过最终会是这样的结局？”
柳嫣然抬起头，泪眼朦胧中看见工坊墙壁上悬挂的太子画像——那是沈青芜为研究器械时参考所用。画像上的太子眉目温润，正是她曾经倾心之人。若不是被母亲和五皇子蛊惑，她本该安安分分地待嫁，或许还能博得太子几分怜惜。
“我……我只是想当太子妃……”她哽咽着说，“母亲说只有这样才能光耀门楣，说太子殿下迟早会被废黜……”
沈青芜在她面前蹲下，平视着她的眼睛：“你可知道，若是他们的阴谋得逞，会有多少将士因为那些有问题的军械丧命？又会给边境的百姓带来怎样的灾祸？”
柳嫣然怔住了。她从未想过这些。在她被灌输的想法里，成王败寇不过是寻常事，那些边疆战事、百姓生死，都与她无关。可此刻看着沈青芜清澈的目光，她突然感到一阵羞愧。
春桃递上一方帕子，轻声道：“柳小姐，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工坊里安静下来，只听得见柳嫣然低低的啜泣声。窗外的月亮从云层中探出头来，清辉洒落一地。她想起小时候母亲也曾温柔地教她识字绣花，是什么时候开始，那份亲情变成了赤裸裸的利用？
良久，柳嫣然终于抬起头，擦干眼泪，声音虽然还带着哽咽，却异常坚定：“好，我作证。”她看着沈青芜，一字一句道：“我愿意揭发柳丞相和五皇子的阴谋。”
沈青芜微微颔首，示意春桃去准备纸笔。她知道，这个决定对柳嫣然来说意味着什么——不仅是与至亲决裂，更是将整个柳家推向万劫不复。但或许，这也是柳嫣然第一次真正为自己做出选择。
月光透过窗棂，将每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这个夜晚注定无眠，而黎明到来之时，一切都将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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