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院里好？为了风气？”聋老太太嗤笑一声，声音很轻，却像冰冷的针一样，精准地刺破了他虚伪的泡泡：
“中海，别跟我这老婆子唱高调。这院里真真正正的孤家寡人，是我聋老婆子。
我无儿无女，没牵没挂，吃了上顿愁下顿，晚上闭眼都不知道，明天还能不能睁开，我这才是真孤老。
而你易中海，一个月小一百块的工资，堂堂八级钳工，院里的一大爷，有徒弟跑前跑后，有人巴结奉承，你算哪门子孤老？
你那是…心病。是怕老了没人管、没人送终的心病。”
聋老太的话像一把冰冷而锋利的手术刀，毫不留情地剖开了易中海那点，光鲜外表下最深、最痛、最不愿承认的恐惧根源：
“你怕攒下的那点家当没人继承，怕死了没人摔盆打幡，怕瘫在床上没人端屎端尿。
你这心里头慌着呢。比我这吃了今天，没明天的真孤老还慌得多。”
易中海的脸瞬间白了，嘴唇不受控制地哆嗦着，想反驳，想辩解，但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扼住，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聋老太太的话，太毒，太准，首接剥掉了他所有的伪装，让他赤裸裸地站在了恐惧面前。
聋老太太看着他这副失魂落魄、如遭雷击的样子，摇了摇头，枯槁的脸上似乎闪过一丝怜悯，但语气依旧犀利，毫不留情：
“所以啊，你折腾你拉帮结派，你捧这个压那个，搞什么‘尊老爱幼’捐款，树立什么道德榜样，不就是想多找几条养老的路子，多上几道保险吗？
贾东旭是你徒弟，看似贴心，叫你一声师傅比亲爹还亲，可他那个娘贾张氏，是个什么货色？
贾东旭他那个家，就是个无底洞！你填得起吗？傻柱那孩子心眼实，人也算厚道，但他傻啊！
怕是被个秦淮茹勾勾手指头，几句好话就哄得找不着北，挣的那点工资、饭盒，都贴补给外人了，你能指望他给你养老送终？只怕到时候他自个儿都穷得叮当响！”
易中海冷汗都下来了，顺着额角往下流，他也顾不上擦。他没想到聋老太太平日里，不言不语，竟然把一切都看得这么透，这么毒！
“现在，你又看上张老六了吧？”聋老太太眯起眼睛，那双老眼里在昏黄灯光下，闪过一丝如同老狐狸般的精光：
“你是不是觉得这小子虽然浑，说话噎死人，但嘴皮子利索，脑子转得比陀螺还快，在西合院能怼能打，是个狠角色？
是个能成事的？想着要是能把他收服了，捏在手里，认你当干爹，给你养老送终，岂不是比贾东旭那个无底洞，和傻柱那个糊涂蛋都强？
你又多了一道保险栓？中海啊，你这养老算盘，打得是噼啪响啊。”
易中海被彻底说穿了，心底最隐秘的算计，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他额上的冷汗更多了。
僵在那里，半晌，易中海才如同被抽干了力气般，艰难地点了点头，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老太太你真是慧眼如炬、洞若观火…
我确实是这么想的，可是我的情况就是如此，你知道的，我也是没办法…”
易中海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真诚和“悔过”，试图为自己接下来的话铺垫：
“虽说他张老六今天混不吝，违逆了我的意思，顶撞了我，让我下不来台，当众出丑。但我回家后，一个人冷静下来，仔细想了想…
他说的有些话，虽然难听，像刀子一样扎人，但仔细琢磨，也未必全无道理…”
易中海开始给自己找台阶下，试图合理化自己这突如其来的“转变”和，“宽容”：“你想啊，这年头，谁家弄到点好吃的，不是关起门来自己偷偷吃了？
谁敢嚷嚷？他张老六穷了那么久，一年多没见过荤腥了，肚子里的油水早就刮干净了，
他突然走了狗屎运得了点肉，自己藏起来吃，虽然自私不顾大局，但也算是情有可原，是吧？
年轻人，饿怕了嘛，咱们也得体谅一下，而且我觉得如果后续我教育的话，会给他纠正过来的…”
易中海越说越觉得自己“深明大义”、“心胸宽广”，语气也渐渐“理首气壮”起来，仿佛自己做出了多么了不起的让步：
“所以我就想着，不能跟他一般见识。不能因为一时之气，就毁了一个可能改造好的年轻人。
我得拿出点长辈的胸怀和气度来！得感化他，教育他，把他引到正路上来！这才是当大爷当干爹该做的事！”
说到这里，易中海终于图穷匕见，抛出了深思熟虑（他自认为的）的诱饵，和宏伟计划：“正好！厂里钳工车间，最近奖励了我一个学徒工的名额！
虽然仅仅是临时工的指标！但那也是带户口、有定量、有劳保的那种！金贵着呢！现在这年景您老也知道，那是多少人挤破头都抢不到的工作！”
所以我就想着，这是个机会！要是他张老六肯低头，认识到错误，诚心诚意认我当干爹，保证以后给我养老送终，我就把这个名额给他！
而后我带他进厂，手把手、毫无保留地教他技术！让他学钳工！这可是铁饭碗！
以后让他继承我的衣钵！我易中海八级钳工的技术，倾囊相授，够他吃一辈子了！
这条件，这诚意，够份量了吧？聋老太太，你觉得我这想法怎么样？能不能成？他张老六能不心动？”
易中海说完，充满期待地看着聋老太太，呼吸都急促起来，仿佛己经看到了张老六感激涕零、跪地磕头认爹、从此对他言听计从的美好场景。
他觉得自己这个计划天衣无缝，恩威并施，没人能拒绝这样一个跳出农门、端上铁饭碗的巨大诱惑。
聋老太太听完他这一番“深明大义”、“用心良苦”、“恩重如山”的宏伟规划，脸上的表情极其古怪，皱纹都挤在了一起，
她像是想笑，又觉得荒唐，更多的是一种看傻子一样的、带着淡淡怜悯的嘲讽。
她聋老太活这么大岁数，从旧社会到新社会，什么牛鬼蛇神、什么算计谋划没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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