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六迅速调整了一下表情，将那份几乎要溢出来的得意，和狂喜强行压下，换上了一副平日里那种略显麻木、
带着一丝疲惫和疏离的惯常表情，目光习惯性地扫过院子。
然而几乎就在他踏入中院的瞬间，一道如同鹰隼般锐利、又带着几分焦灼的视线，便牢牢地锁定了他！
只见易中海正站在自家东厢房的门口，身体微微前倾，一只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看似无意识地着门框，眼神却如同探照灯般，
在他出现的第一时间，就精准地捕捉到了他，并且毫不掩饰地流露出一种，“终于等到你”的急切和一种刻意营造的、长辈式的关切？
看到张老六望过来，易中海脸上立刻堆起一个，极其热情、甚至带着几分夸张的、仿佛久候多时般的笑容，
那笑容在他那张平时总是板着、充满威严和算计的脸上，显得格外突兀和别扭。
而后他迫不及待地、几乎是抢步上前，同时高高扬起手臂，用力地朝着张老六挥舞，声音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招呼意味，穿透了院里的嘈杂：
“建国！建国！你回来了？快！快过来！来这边！到一大爷这儿来！一大爷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道说道！现在就等你了！”
那语气，那神态，那热情过度的架势，仿佛张老六不是那个，昨天刚把他怼得下不来台、让他威严扫地的刺头，
而是他失散多年、刚刚认祖归宗的亲儿子，或者是他精心培养、即将委以重任的心腹爱徒！
张老六心中瞬间冷笑连连，警铃无声却剧烈地鸣响：“呵！老狐狸！果然憋不住了！这么迫不及待？
不过演技浮夸，差评！黄鼠狼给鸡拜年——装得再像，也藏不住那股子骚味儿！”
不过张老六面上却不动声色，甚至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丝，“受宠若惊”的诧异，和一点点“不知所措”的茫然，仿佛被一大爷这突如其来的热情给弄懵了。
他脚步略显迟疑地、慢吞吞地朝着易中海家的方向，挪了过去，心里却在飞速盘算：
“我倒要看看你这老绝户，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是裹着糖衣的毒药？还是画得比天还大的饼？”
走到近前，易中海更是热情得反常，竟然伸出那只平时只会背在身后，或者指点江山的手，一把抓住了张老六的胳膊！
那手劲不小，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力道，仿佛生怕他跑了似的，半拉半拽地就将他往自家屋里带！
“来来来！建国咱们进屋说！进屋说！外面吵吵嚷嚷的，不是说话的地方！”
易中海语气急促，脸上依旧维持着那僵硬的笑容，眼神却锐利地扫过院子里，几个正好奇张望的邻居，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驱赶，和“此事机密”的暗示。
张老六顺从地，或者说，是带着一种看戏的心态，被他拉进了屋。易中海家的陈设，比普通人家要齐整些，桌椅板凳都擦得干净，
墙上还挂着几张奖状，和“先进生产者”的锦旗，无声地彰显着主人的身份，和“地位”，但也透着一股子刻板，和缺乏生活气息的冷清。
一进屋，易中海就立刻反手关上了门，将那外面的嘈杂，和窥探的目光隔绝开来，营造出一个密闭的、便于“交心”和“谈判”的空间。
谷子的谷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他先是冲着正在外间小厨房里忙活、探头看了一眼、脸上带着些许疑惑的一大妈，用一种近乎命令的语气、不容置疑地吩咐道：
“老婆子，你先出去忙！去后院里看看聋老太的身体咱们样了！我跟建国有要紧事谈！没叫你别进来！”
一大妈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看到易中海那不容置疑的眼神，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默默地擦了擦手，低着头，掀开门帘出去了。
那背影显得有些佝偻和顺从，仿佛早己习惯了这种，被排除在“大事”之外的待遇。
顿时，屋子里只剩下张老六，和易中海两个人。空气仿佛瞬间凝固，弥漫开一种诡异，而紧张的沉默。
易中海似乎也在调整情绪，组织语言，他先是走到桌边，拿起一个印着红字、掉了不少瓷的搪瓷缸子，
他慢吞吞地给自己倒了一杯，早己凉透的白开水，借以掩饰内心的某种急切和算计。
张老六则安静地站在一旁，目光看似随意地打量着这间屋子，实则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全身的感官都处于高度警戒状态，
他如同一个经验丰富的猎手，在等待猎物自己露出破绽。他注意到易中海的手指在微微颤抖，倒水时甚至洒出来几滴，显然内心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平静和“慈祥”。
终于，易中海放下搪瓷缸子，转过身，脸上重新堆起了那副精心排练过的、努力想表现出“和蔼可亲”、“语重心长”的表情，
但眼神深处那抹精光和算计，却无论如何也掩盖不住。
他清了清嗓子，用一种刻意放缓、试图营造推心置腹氛围的语调开口了：“建国啊…”他
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仿佛承载了无尽的忧虑和关怀：“唉！这些年，一大爷我看着你，我这心里头啊，就不是个滋味！难受！真难受！”
他走到张老六面前，伸出手，似乎想拍拍他的肩膀，但可能想到昨天的冲突，手伸到一半又尴尬地缩了回去，背到身后，继续他的表演：
“你看啊，你爹妈走得早，唉，都快五年了吧？这时间过得真快啊，
你说你一个人，无依无靠的，在这院里熬了这么些年，不容易！太不容易了！”
他摇着头，脸上露出痛心疾首的表情：“一大爷我都看在眼里！你天天起早贪黑，去前门大街扛大包，去粮站卸车，给别人家打零工…
你干的都是最苦最累的活儿！挣的都是血汗钱！吃了上顿愁下顿，饥一顿饱一顿…
你看看你这身衣裳，补丁摞补丁，再看看你这脸色，菜色！这都是营养不良啊！孩子！”
他越说越“动情”，语气愈发沉重：“眼瞅着你就二十二了！也是大小伙子了！在咱们这院里，甚至这胡同里，都算得上是大龄男青年了！
可你这没个正式工作，没个铁饭碗，就算你是个城里户口，
不过在这大饥荒的年景下，你挣的那点钱，也就刚够糊弄你自己这张嘴！勉勉强强饿不死罢了！”
他话锋一转，开始描绘“悲惨”未来，进行恐吓式关怀：“可你想过以后没有？
啊？你总不能打一辈子零工吧？年纪再大点，谁还要你？力气跟不上，怎么办？
啊？更重要的是，你这条件，怎么娶媳妇？哪个城里姑娘愿意跟你？谁家父母愿意把闺女嫁给一个吃了今天没明天、连个稳定窝都没有的穷小子？
难道你想打一辈子光棍？让你们老张家绝了后？那你怎么对得起你死去的爹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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