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王总的“大饼”与小刘的清醒
明天,公司年会。此刻我坐在工位上,指尖无意识地划过键盘,屏幕上的报表数字模糊成一片光晕。窗外的天依旧是灰蒙蒙的,像极了三年前那个暴雨将至的午后,只是此刻没有雷声,只有写字楼中央空调沉闷的嗡鸣,以及同事们压抑不住的、对今晚聚会的窃窃私语。
下午五点半,打卡机吐出我的工牌,带着塑料的冰冷触感。电梯口,王总挺着标志性的啤酒肚,像一座移动的小山丘堵在那里。他的地中海发型在顶灯照射下锃亮,金丝眼镜后的眼睛眯成一条缝,看见我,立刻堆起职业性的笑容:“小吕呀,”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力道不轻,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熟稔,“今晚好好表现,年轻人,有前途!明年这个时候,我看好你坐到主管的位置!”
我挤出标准的八颗牙齿:“谢谢王总栽培,我一定努力。”
话音未落,身后传来小刘压低的嗤笑声。这小子刚毕业两年,眼睛亮得像淬了火的钉子,总能精准戳破成年人世界里的虚伪泡沫。等王总摇摇晃晃走进专属电梯,他凑过来撞了撞我的胳膊:“吕哥,听见没?王胖子又给你画大饼了。上周跟市场部的小李也这么说,转头就把晋升名额给了他小舅子。”
我苦笑一声,掏出烟盒抖出一支烟,却被他一把按住打火机:“年会现场不让抽烟,憋着吧你。”他顿了顿,忽然凑近,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不过说真的,吕哥,你这三年到底在等什么?从陈默的料理店出来,跑到这破公司当螺丝钉,图啥?”
图啥?我望着电梯门上自己模糊的倒影,那个穿着不合身西装、眼神疲惫的男人,和三年前在料理店围着围裙颠勺的青年判若两人。是啊,图啥呢?或许是图一个“正常人”的生活,或许是图能在这座钢铁森林里,找到一个不用颠沛流离的角落。只是这角落,如今看来更像一个镀金的牢笼。
第二节 陈冲的情史与散落的酒杯
年会定在市中心的五星级酒店,水晶吊灯晃得人眼晕。签到处的礼仪小姐穿着高开叉旗袍,笑容标准得像AI生成。我和小刘刚找了个角落坐下,陈冲就端着酒杯摇摇晃晃地过来了。这厮是销售部的“传奇”,业绩常年霸榜,情史比他的客户名单还长。
“哟,吕哥!小刘!”他一屁股坐下,酒气混着昂贵的古龙水味扑面而来,“刚跟财务的小柳喝完,那姑娘,啧啧,腰细得跟水蛇似的……”他唾沫横飞地比划着,从市场部的实习生聊到合作方的女总监,每个名字后面都跟着一串露骨的形容词。
小刘翻了个白眼,低头刷手机:“冲哥,您这月第几个了?上个月不是刚为了那个空姐哭着喊着要戒烟戒酒吗?”
陈冲脸上的得意僵了一下,随即又满不在乎地灌下一口红酒:“嗨,年轻人嘛,多试试才知道自己要什么。不像吕哥,”他突然转向我,眼神带着点探究,“三年了,身边连个影子都没有。听说当年为了个姑娘,连陈默那前途光明的店都扔了?值吗?”
我握着酒杯的手指猛地收紧,冰凉的玻璃硌得掌心生疼。三年前那个暴雨夜,魏澜说“我们回不去了”的声音,仿佛又在耳边响起。值吗?这个问题,我问过自己无数遍。
“来,喝酒喝酒!”小刘赶紧打圆场,举杯撞向陈冲的杯子,“冲哥您多讲讲您的风流韵事,给我们这些单身狗涨涨见识!”
陈冲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又开始吹嘘上周如何在酒吧用一支限量版钢笔“拿下”艺术系的女大学生。我默默地听着,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宴会厅门口。那里人来人往,穿着华服的男男女女笑着、闹着,每个人脸上都戴着精致的面具。他们谈论着股票、房价、升职加薪,偶尔夹杂着几句对婚姻的抱怨和对旧爱的怀念。
市场部的张姐在哭诉老公出轨,手里的香槟洒了一地;技术部的程序员小李抱着吉他,唱着跑调的《同桌的你》,眼眶通红;就连平时不苟言笑的人事总监,也在角落里和初恋情人视频通话,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原来这座城市里的每个人,都在用不同的方式,对抗着时间的荒芜和生活的平庸。陈冲用不断更换的伴侣填补空虚,张姐用歇斯底里的控诉掩盖脆弱,而我呢?我是不是在用日复一日的麻木,逃避某个不敢触碰的名字?
第三节 角落里的歌声与未寄出的短信
晚宴过半,王总上台致辞,无非是些“感谢大家辛勤付出”“明年再创辉煌”的套话。台下的人要么低头玩手机,要么交头接耳,只有陈冲带头鼓掌,声音大得像拍砖。我借口去洗手间,溜到了露台。
夜风带着凉意,吹散了些许酒气。楼下的车水马龙汇成一片流动的光河,远处的摩天大楼亮着冰冷的灯火,像一头头沉默的巨兽。我掏出手机,点开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输入框里的文字删了又改:“你还好吗?”“最近在忙什么?”“我好像……还是忘不了你。”最终,都变成了一片空白。
三年了,我像个偷窥者,反复刷着魏澜的朋友圈。看她去巴黎看展,去冰岛看极光,去撒哈拉看星空。她的世界越来越大,而我的世界,却好像只剩下这间办公室和这座城市。
“一个人躲在这里吹风?”
熟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我猛地回头,撞进一双含笑的眼睛里。是肖玲。大学时的班长,如今的金牌律师。她穿着一身干练的黑色西装,头发利落地挽成发髻,手里拿着一杯威士忌。
“班长?”我有些意外,“你怎么也来了?”
“王总是我们律所的大客户,不来捧场说不过去。”她走到我身边,和我一起望着远处的夜景,“听说你退出陈默的店了?他前几天还跟我抱怨,说再也找不到像你那么会调酱汁的帮手。”
我自嘲地笑了笑:“人总是要长大的嘛。”
“长大不代表要把自己困住。”肖玲转过头,目光锐利如刀,“苏哲,你看着我。这三年,你活得像个提线木偶,每天按部就班,不敢越雷池一步。你以为你在保护自己,其实你是在惩罚自己。”
我喉头一紧,说不出话来。
“魏澜下个月回国。”肖玲突然说,语气平静得像在陈述一个事实,“她接了一个本地的设计项目,要待至少半年。”
我的心脏猛地一跳,仿佛漏了一拍。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是小刘发来的消息:“吕哥快回来!抽奖环节开始了!王胖子亲自抽奖!”
我深吸一口气,将手机塞回口袋:“谢谢你,班长。”
“谢我干什么?”肖玲挑眉,“要谢就谢你自己,还没彻底死心。”她抬手看了看表,“我先走了,明早还有个案子要开审。对了,”她走到露台门口,忽然停下脚步,“那首《南方姑娘》,你以前弹得最好听。”
第西节 意外的奖品与明天的太阳
回到宴会厅时,抽奖环节正如火如荼。王总站在台上,手里拿着抽奖箱,笑得像个弥勒佛。“三等奖,最新款平板电脑!获奖者是——销售部,陈冲!”
陈冲激动地跳上台,抱着平板电脑亲了一口,对着台下挤眉弄眼,不知道又在向哪个姑娘示好。
“二等奖,双人欧洲十日游!获奖者是——技术部,小李!”
那个唱《同桌的你》跑调的程序员,激动得差点哭出来,抱着身边的男同事又蹦又跳。
“一等奖,”王总故意停顿了一下,慢悠悠地念出名字,“行政部,苏哲!”
全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我身上。我愣在原地,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小刘推了我一把:“吕哥!快去啊!一等奖是辆电动车!”
我在众人的掌声中走上台,从王总手里接过沉甸甸的钥匙模型。他又拍了拍我的肩膀,笑容可掬:“小吕啊,好好干!我就知道你是个人才!”
台下传来一阵善意的哄笑,我知道,他们都在等着看我如何回应这张“大饼”。我握着钥匙模型,望着台下一张张熟悉或陌生的脸,突然想起肖玲的话:“长大不代表要把自己困住。”
“谢谢王总。”我拿起话筒,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整个宴会厅,“也谢谢公司。不过这辆车,我可能用不上了。”
全场一片哗然。王总的笑容僵在脸上,像被按了暂停键的机器人。
“我决定了,”我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台下惊愕的小刘、得意的陈冲、若有所思的肖玲,最终定格在宴会厅门口那片虚无的黑暗里,仿佛能穿透重重墙壁,看到三年前那个暴雨夜,看到那个说“我们回不去了”的女孩,“我要辞职,重新开一家料理店。”
话音落下,短暂的沉默后,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我看见小刘激动地站起来,用力挥舞着手臂;陈冲愣了几秒,随即也跟着鼓掌,脸上带着难得的真诚;就连王总,也尴尬地笑了笑,拍了拍手。
走下台时,手机又震动了一下。这次不是小刘,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发来一条短信:“听说有人要重操旧业?需要设计师吗?免费的那种。”
我握着手机,站在喧闹的人群中,突然笑了起来。三年来的压抑、迷茫、不甘,在这一刻烟消云散。窗外的乌云不知何时散去了,露出几颗疏朗的星星。远处的天际,隐隐泛起了鱼肚白。
明天,太阳会照常升起。而我,终于可以走出这座镀金的牢笼,去追寻真正属于我的阳光了。或许,这一次,我能抓住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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