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兽庞大的尸体瘫在泥泞中，绿色的血液汩汩流出，浸染了大片沼泽，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腥臭。
现场一片狼藉，泥水翻涌，草木折断，空气中弥漫着战斗后的紧张与死寂。
“离……离师弟，你的手！”赵明最先反应过来，看着离烬软软垂下、鲜血淋漓的右臂，声音带着后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连忙从自己的储物袋里翻找“我这儿还有些金疮药……”
李莽喘着粗气，将阔剑从妖兽腹部拔出，带出更多污血，他看向离烬的目光充满了毫不掩饰的佩服：“离师弟，好样的！刚才真是多亏了你！要不是你……”
孙皓也心有余悸地点头，脸色发白：“是啊，那一下太险了……离师弟你反应真快。”
连之前被吓坏了的柳师妹，此刻也缓过神来，看着离烬苍白的侧脸和流血的手臂，眼神复杂，小声嗫嚅道：“谢……谢谢离师弟救命之恩……你的伤……”
离烬仿佛没有听到他们的声音。
他依旧单膝跪在泥水里，低着头，左手死死拄着初雪剑，支撑着微微颤抖的身体。而目光焦着在自己右臂那道狰狞的伤口上，看着鲜血一滴滴落下，在浑浊的水面晕开刺目的红。
赵明拿着药瓶上前一步，想要替他处理伤口。
离烬却猛地一缩手臂，避开了他的触碰。他抬起头，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唇紧抿着，那双总是带着些许怯懦或依赖的眼睛里，此刻却是一片冰冷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漠然，深处甚至藏着一丝极淡的、未散尽的戾气。
“不必。”他的声音沙哑而冷硬，如同冰碴摩擦“我自己来。”
他挣扎着站起身，踉跄了一下。
左手笨拙地取出自己那份劣质的金疮药，胡乱地洒在翻卷的伤口上，药粉触及皮肉，带来一阵刺痛，他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用撕下的干净衣料草草缠绕包扎，动作粗暴而迅速。
几人看着他这副模样，一时都有些讪讪，不知该说什么好。
气氛再次变得尴尬而沉默。
“先……先离开这里吧。”赵明干咳一声，打破沉寂“血腥味可能会引来别的麻烦。孙皓，赶紧把汐月草收了。李莽，你看看这妖兽身上有无可用材料？”
几人依言行动起来，动作都比之前快了许多，带着劫后余生的急切。
离烬沉默地走到一边，靠着一棵枯树，闭目调息，努力平复体内因战斗和那股诡异气息躁动而翻腾的灵力，也试图压下心中那股愈发汹涌的、难以言喻的烦躁。
接下来的两日，采集任务变得异常顺利，却也异常沉闷。
五人之间几乎再无交流，每个人都心事重重。
离烬更是惜字如金，除了必要的指示，绝不开口。
他手臂上的伤并未完全愈合，动作间依旧能看出不便，但他拒绝任何人的帮助，只是更加沉默地寻找、采集，效率却高得惊人。
终于，三日期满，飞舟准时出现在集合地上空。
踏上飞舟坚实的甲板，远离了望月泽湿冷的迷雾和血腥气，所有人都暗自松了一口气。
归程的路上，气氛不再像来时那般轻松。
经历过生死危机，这些新弟子们似乎都成熟了不少，但也隔阂更深。赵明几次试图找离烬搭话，都被他那冰冷的态度挡了回去。
离烬依旧独自靠在船舷角落。
高空凛冽的罡风吹拂着他的头发和衣袍，却吹不散他心头的阴霾。
他的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反复回放着沼泽中的每一个画面。
柳师妹那声愚蠢的尖叫和吓傻的模样……赵明下意识后退的那半步……李莽虽然勇猛却略显迟滞的反应……孙皓的手忙脚乱……
无能。
他在心中冷冷地吐出这两个字。
若非自己反应快，若非自己临危指挥，他们早己成了那妖兽的腹中餐！
而之后，他们那些苍白的感谢和敬佩的眼神，在他看来，也显得如此可笑而廉价。
需要他的时候便依靠他，平日里却依旧用那种探究的、甚至隐含觊觎的目光谈论他的师尊！
“玉微师叔祖真是第一美人……” “离师弟好福气，能日日相见……” “不知多少女修甚至男修都倾慕不己……”
那些话语，如同魔音灌耳，再次清晰地回响起来，比之前更加刺耳，更加让他难以忍受！
凭什么？ 那些人凭什么用那种轻浮的语气议论师尊？ 他们连师尊的一根手指都比不上！他们根本不懂师尊的强大与高洁，只看得见那副皮囊！
一种混杂着鄙夷、愤怒、以及强烈独占欲的情绪，如同毒藤般在他心底疯狂滋生。
他看着甲板上那些劫后余生、开始低声说笑、甚至偶尔目光还会偷偷瞟向静雪峰方向的同门，只觉得无比碍眼。
烦躁感几乎要破胸而出。
他下意识地伸手入怀，紧紧握住了那枚冰蓝色的剑符。
剑符冰冷坚硬，边缘几乎要硌进他的掌心，但那熟悉的、属于师尊的极致寒意，却奇异地稍稍抚平了他心底翻腾的暴戾。
只有这个，只有师尊赐予的这枚剑符，才是真实的。，只有静雪峰那座冰冷的宫殿，才是他唯一想去的地方，只有……师尊。
离烬闭上眼睛，将额头抵在冰冷的船舷上，深深呼吸。
脑海中浮现出师尊清冷绝尘的面容，那双永远平静无波的浅淡眸子，那微凉的指尖，那件带着冷香的旧衣……
必须变强。
必须变得比所有人都强！ 强到足以扫清一切碍眼的存在，强到足以……站在师尊身边，让任何人都无法再觊觎，无法再伤害，也无法……再让他露出那般寂寥的神情。
对力量的渴望，从未如此刻般炽热而急切，几乎要灼烧他的灵魂。
飞舟穿透云层，清虚宗巍峨的山门和连绵的仙山己然在望。
离烬猛地抬起头，目光穿透距离，精准地锁定了那座最高、最孤寂的雪峰。
归心似箭！
他甚至等不及飞舟完全停稳，便在甲板上一众弟子惊讶的目光中，第一个御起剑光，摇摇晃晃地，朝着静雪峰的方向疾驰而去！
风声在耳边呼啸。
他握着剑符的手愈发用力，心底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叫嚣：
回去！ 立刻回到有师尊在的地方！
只有那里，才是他的归处。
只有师尊，才是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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