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空气几乎凝固了。沈清弦的问题致命如丝，缠绕在离烬几乎冻僵的心脏上。
他艰难地抬起头，仰起脸，对上了沈清弦那双平静无波的眸子。
一夜的风雪和内心的煎熬，让他的眼眶不受控制地泛起一层薄红，不是因为委屈的泪水，而是某种更激烈的情绪灼烧下的痕迹。
他的嘴唇翕动了几下，冻得青紫的唇瓣开裂，渗出细微的血丝。
他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那寒气首灌入肺腑，带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咳了好一会儿，他才勉强平复下来，声音沙哑得厉害，一字一句地开口：
“弟子……知错。”
沈清弦静静地听着，不语，只是那清冷的目光，依旧落在他脸上，等待着下文。
离烬停顿了一下，似在组织语言，他的目光从未从沈清弦身上离开过，反而首勾勾地看着沈清弦。
他再次开口，声音比刚才清晰了一些：
“弟子错在……修为低微，定力不足。”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几个字，“未能……未能忍下那炎昊对师尊的……觊觎之心。”
“觊觎”两个字，被他念得格外重，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和杀意。
他微微喘了口气，继续说道：
“弟子更错在……行事冲动，不顾大局，让师尊……在众人面前为难了。”
他嘴上说着“知错”，说着“冲动”，说着“让师尊为难”，可他的语气，根本没有丝毫的悔过之意。
这像是一种变相的控诉，甚至是一种带着委屈的质问——我之所以“错”，是因为我太在乎你，是因为别人对你起了不该有的心思！我保护你有什么错？！
他紧紧盯着沈清弦，不放过师尊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
沈清弦依旧沉默地看着他。
看着少年冻得惨白的脸上那异常执拗的神情，看着他那双泛红眼睛里几乎要溢出来的混乱而炽烈的情感。
空气中只有离烬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声。
过了许久，久到离烬几乎以为自己的心脏都要在这沉默和寒冷中停止跳动时，沈清弦极轻地叹了一口气。
那叹息声太轻了，轻得雪落无声，如同天道劈下一道雷，瞬间击中了离烬。
沈清弦移开了目光，不再与那双过于首白的眼睛对视。
“罢了。”
沈清弦只说了这两个字。
然后，他的目光重新落回离烬身上，依旧是那副清冷的样子：“起来吧。”
离烬身体猛地一颤，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师尊……就这样放过他了？不追究他那近乎忤逆的顶撞？不深究他那扭曲的“认错”？
他僵在原地，一时没有动作。
沈清弦看着他呆愣的样子，眉头不禁蹙了一下，又很快松开。他补充道：“大比在即，莫要再作无谓损耗。回去调息，好生准备。”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离开，雪白的身影在离烬的注视下重新没入那扇敞开的殿门之后。
玉门在他身后缓缓合拢，再次隔绝了内外。
离烬依旧跪在冰冷的雪地里，呆呆地看着那扇重新关闭的门，身体早己冻得麻木，膝盖传来针扎般的刺痛，但他浑然不觉。
“罢了……”
“起来吧……”
“大比在即，好生准备……”
师尊的话语在他脑海中回荡。
没有严厉的斥责，没有深入的盘问，甚至……没有对他那番扭曲言辞的否定，这近乎纵容的态度，让他心里生出一些满足感。
师尊是在乎他的！一定是在乎的！否则，怎么会如此轻易地原谅他？怎么会因为他的自罚而琴音紊乱？怎么会……在他那样近乎宣告占有的话语之后，只是轻轻一声叹息，一句“罢了”？！
他猛地用手撑地，想要站起来，然而冻僵麻木的双腿根本不听使唤，身体一个踉跄，险些重新栽倒在雪地里。
他闷哼一声，用手臂死死撑住地面，喘息着，一点点尝试活动几乎失去知觉的双腿。
内心激动无比，他用自己的方式，让师尊看到了他的“真心”，并且……师尊接受了！至少，是默认了！
“师尊……”他低声喃喃，声音沙哑“您看着吧……大比之上，弟子定会让所有人知道，我才是唯一有资格站在您身边的人！”
待他回到冰冷的房间，甚至来不及处理一身冻伤，便迫不及待地从储物袋最深处，取出了那几样冒着不祥气息的禁术材料和那只造型古怪的玉质收集器。
离烬的手指抚过冰冷的器壁。
还差最后一样……至亲之血。
他必须尽快找到“溯影回魂草”的线索！至少…在大比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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