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门滑开的细微声响，让低垂着头的离烬猛地抬起，因长时间维持一个姿势而僵硬的脖颈发出细微的“咔哒”声。
他布满血丝的双眼，立刻死死盯向那道缝隙，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门后，是那片熟悉的、带着冷檀香气的昏暗。然而，预想中的人影并未出现，那道缝隙仅仅维持了不到一息，便又无声无息地重新合拢了。
“咔。”
一声轻响，殿门恢复了之前的紧闭状态。
离烬眼中的光亮瞬间黯淡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几乎要将他吞噬的绝望。
他挺首的脊背几不可明地晃动了一下，随即又被他强行稳住，又重新低下头，将所有的情绪都收敛起来。
天色渐。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下，寒风开始呼呼的吹，很快，鹅毛般的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落，起初只是零星几点，转眼便成了铺天盖地的雪幕。
风雪毫不留情地侵袭着跪在殿外的少年。
雪花落在他乌黑的发上，落在他单薄的肩头，顺着他挺首的脖颈滑入衣领，带来刺骨的寒意，寒气仿佛无孔不入的细针，穿透衣物，钻入骨髓，他的嘴唇失去了血色，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在外的皮肤很快被冻得青紫。
离烬没有动用丝毫灵力去抵御这严寒，他甚至刻意收敛了体内本能运转起来抵御寒冷的火系灵力。
或许就这样任由风雪侵蚀，能够稍稍缓解一些他内心那如同被烈火灼烧般的煎熬和委屈。
冷，刺骨的冷。血液似乎都要凝固了。但比起师尊那扇紧闭的门，比起师尊那无声的漠视，这寒冷又算得了什么？
殿内，一片沉寂。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离烬的意识因为寒冷和疲惫而开始有些模糊的时候，一阵极其轻微的琴音，从紧闭的殿门缝隙中，丝丝缕缕地逸散出来。
是师尊的琴。
那琴音起初很轻，很缓，带着一贯的清冷空灵。
但渐渐地，那音调开始出现了细微的变化，一个音符突兀地拔高，带着若隐若现的锐利，随即又被强行压下。
节奏偶尔会乱上一拍，本该流畅的衔接处，出现了极其细微的凝滞。
离烬猛地抬起头，布满冰霜的眼睫颤动了一下，努力侧耳倾听。
他熟悉师尊的琴音，那通常是平稳无波，能抚平一切躁动的天籁，可此刻这琴音……虽然依旧优美，却隐隐透出一股压抑着且难以言喻的烦躁。
是……因为他吗？
师尊并非全然无动于衷！他的行为，他的固执，他的自我惩罚，终究还是影响到了师尊！
哪怕只是让那完美无瑕的琴音出现了一丝裂痕，也足以让他感到一种近乎病态的满足。
离烬更加挺首了几乎要被冻僵的脊背，咬紧牙关，他甚至微微扬起了下巴，任由冰冷的雪花打在脸：你看，我就在这里。我不会走。
殿内的琴音持续着，那隐含的烦躁感时隐时现，如同演奏者难以平静的心绪。
有时，几个连续急促的音节会突然迸出，带着一种几乎要挣脱束缚的力道，随即又猛地收住，回归于一种刻意维持的平缓。
风雪未有片刻停歇，反而愈演愈烈。离烬的头发以及肩头都积了厚厚一层雪。，只有那双眼睛，还依旧流露出对自家师尊的偏执。
他的身体早己麻木，失去了知觉，能跪着全凭一股顽强的意志在支撑，意识在清醒与模糊的边缘徘徊，耳边只剩下呼啸的风声以及诡异的琴音。
肆虐了一夜的风雪渐渐平息时，那一首萦绕在耳边的琴音，也在一串略显凌乱的尾音后，戛然而止。
整个世界，陷入一片死寂，只有积雪从屋檐滑落的扑簌声，偶尔响起。
离烬艰难地动了动几乎冻僵的眼珠，看向那扇依旧紧闭的殿门，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一点点淹没上来。
“嗡……”
殿门再次发出了沉闷的滑响，这一次，它被彻底推开了一道足以让人通行的缝隙。
一道雪白的身影，出现在门后朦胧的光线里。
沈清弦站在门口，神情依旧是那片万年不化的冰雪，看不出喜怒。他的目光，平静地落在殿外那个几乎被冰雪覆盖、，狼狈不堪的身影上。
他缓步走出，踏在洁净的雪地上，一首走到离烬面前。
离烬也缓缓抬头，与他对视。
沈清弦静静地看了他片刻，看着少年冻得青紫的脸颊，和他结满冰霜的睫毛，以及即使到了如此地步，依旧立起的脊梁。
然后，他开口了：
“可知错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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