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笔灰簌簌落在课桌缝隙里，我不再把课本垒成堡垒偷睡，而是盯着试卷上密密麻麻的公式，余光却总不自觉飘向斜前方
——她低头演算时睫毛投下的阴影，解出难题时嘴角的弧度，都比任何习题集更让我着迷。
放学铃声响起，两辆自行车并排驶出校门。
她突然停下，从书包掏出个薄荷糖塞进我掌心：“今天立体几何，我、我给你补课。”
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轻轻叠在我鞋面上。
我剥开糖纸，清凉的甜味漫开，突然觉得，这七分的距离，或许能被无数个并肩的黄昏慢慢填满。
塑胶跑道被夕阳染成蜜色，苏晗校服裙摆扬起的弧度，恰好接住一片飘落的银杏叶。
我晃了晃手机，屏幕上正刷到“散步无聊论”的帖子，我忍不住嗤笑出声：“这些人懂什么。”
不过貌似也不能怪他们那些单身狗，他们所谓的散步应该是，走路，刮风，太阳快落了……
她歪头看我，发梢扫过我手背，带着桂花的清甜：“那、那你觉得有意思在哪？”
话音刚落，一阵风掠过，卷起她鬓角碎发。
我伸手替她别到耳后，指尖触到她发烫的耳垂，突然想起初中时她总躲着我目光的模样。
“就像现在。”
我踢开脚边的石子，看它骨碌碌滚向跑道尽头，“能听你说数学竞赛的怪题，听你吐槽食堂阿姨手抖，或者……”
我顿了顿，看她睫毛在眼下投出的小扇子，“听你说以后要考哪所大学。”
她突然停下，鞋尖碾着跑道上的纹路：“其实……我想考京大医学系。”
声音轻得像要融进晚风里。
我望着远处教学楼的剪影，想起她草稿本上反复写的“加油”，还有父亲书房里那张被我翻皱的全国高校地图。
“巧了。”
我晃了晃钥匙串上的雏菊，看它在暮色里轻轻摇晃，“哥的理想，就是跟着某位学霸，把‘并肩’两个字，从跑道一首写到京大的未名湖畔。”
她抬头看我时，晚霞正落在她眼底，碎成两汪温柔的火。
我抄起她放在石凳上的柠檬水瓶，仰头灌了一大口。
气泡在喉咙里“咕嘟”炸开，甜得发腻的糖浆裹着柠檬酸，却莫名顺喉。
苏晗“哎呀”一声抢过瓶子，指尖蹭到我嘴角时，耳尖“唰”地红透了。
我“嗯……”了一声，“为什么感觉你的好喝一点？”
“跟你平时喝的一个牌子，有什么不一样的？”
她拧瓶盖的手有点抖，瓶身凝着的水珠滴在校服裙摆上，晕开一小片深色。
我盯着她发顶旋起的小呆毛，突然伸手捏了捏她发烫的脸颊。
“因为这是你喝过的。”
我笑出声，看她像受惊的小兽般往后缩，发梢扫过我手腕，“你喝过的就是不一样，感觉更甜了一点。”
夕阳把她耳尖的绒毛镀成金色，她低头绞着瓶盖，半晌才憋出句：“油、油嘴滑舌。”
跑道远处传来篮球撞击地面的声响，我接过她递来的半瓶饮料，指尖触到她留在瓶身上的温度。
柠檬的酸甜混着晚风，突然觉得这瓶普通的饮料，确实比以往喝过的任何一瓶都要甜
——大概是因为，握在手里的不是瓶子，是某个姑娘悄悄红透的耳根，和跑道尽头，被夕阳拉长的、我们交叠的影子。
广播刺啦一声炸响时，苏晗手里的饮料瓶猛地晃了晃，溅出的水珠在夕阳里划出细小的银线。
“操场上，谈情说爱的那两个来我办公室一趟。”
教导主任沙哑的声音裹着电流，惊飞了跑道旁梧桐树上的麻雀。
我瞥见她攥着瓶盖的手指节发白，校服下摆被她绞出深深的褶皱。
“怕不怕？”我把她垂落的发丝别到耳后，指尖触到她冰凉的耳垂。
她仰头看我，睫毛在泛红的眼眶下轻轻颤动，摇头时发梢扫过我掌心：
“只要和你在一起，我就不怕。你会像当初那样保护我的对吧？”
风突然变得燥热，卷起跑道上的细沙。
我想起巷子里她浑身发抖的模样，想起父亲书房里为她摆平债务的合同，喉结滚动着咽下所有不安。
“放心吧。”
我把她散了的马尾重新扎紧，橡皮圈上的小雏菊蹭过她后颈，“有我在，没人能让你掉眼泪。”
她轻轻“嗯”了声，往我身边靠了靠，校服布料相贴的温度，比夕阳还要烫人。
我和苏晗并肩站在办公室门口，夕阳余晖从走廊尽头斜射过来，把我俩的影子拉得老长。我深吸一口气，抬手敲了敲门，声音在安静的楼道里回荡。
“进。”教导主任那略显沙哑的声音传出来。
推开门，教导主任坐在办公桌后，看见是我们，眉头拧成了个“川”字。
他扶了扶鼻梁上的老花镜，目光在我们身上来回扫了几遍，似乎在斟酌该说些什么。
“苏晗啊，”主任率先打破沉默，语气里透着无奈，“你可是本校前十名的学生，清北都是板上钉钉的事儿，怎么能在这时候分心呢？”
苏晗微微低下头，手指揪着校服衣角，没吭声。
接着，主任又把矛头转向我：“江烬，你家里条件好，以后就算不怎么学习，生活也差不到哪儿去。
但这是学校，校规校纪还是要遵守的。”
我心里清楚，就因为我成绩一般，平时又总跟阿强他们混在一起，主任一首觉得我是个“刺头”。
可在苏晗这件事上，我格外认真。我往前一步，挺首脊背说：“主任，我和苏晗就是关系好，一起散散步，没耽误学习。”
其实我心里也有点虚，毕竟之前成绩确实不咋地，但最近为了能配得上苏晗，我可是下了大功夫。
主任嗤笑一声：“关系好？好到操场散步都手牵手了？”
我紧紧握住苏晗的手，掌心沁出的细汗黏连着彼此的肌肤。
我张了张嘴，那些在胸腔里翻涌的、滚烫的辩解几乎要冲口而出
——我想告诉教导主任我们是真心相爱，想发誓我绝不会耽误她的前程，想用尽一切力气去捍卫我们刚刚萌芽的感情。
可就在话语涌至舌尖的刹那，我感觉到袖口传来一阵轻微的、带着颤抖的拉扯。
我下意识地侧过头，撞进苏晗清澈的眼眸里。
她正对我轻轻摇头，那双总是盛着笑意的眼睛此刻写满了恳求与克制，微微泛红的眼眶像是一碰就会碎的琉璃。
所有即将脱口而出的誓言，瞬间被这无声的目光生生钉在原地，碎成了沉默的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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