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绥军,358团团部。
作战室里,烟草味混杂着地图上油墨的气息。一尘不染的牛皮军靴踩在木地板上,发出沉闷而有节奏的“咯吱”声。
楚云飞负手站在巨大的沙盘前。
沙盘上,山川、河流、村镇的标识一应俱全,密密麻麻的红蓝小旗,将整个晋西北的态势,浓缩于这一方天地之间。他的目光,长时间停留在东北角一个不起眼的位置。
黑云山。
“团座。”
副官孙铭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门边,声音压得很低。
他手上拿着一份刚整理好的电文和几页附录。
楚云飞没有回头,只是从沙盘上拿起一枚代表日军的小旗,在指尖轻轻捻动。“说。”
“关于黑云山林啸的初步情报,有结果了。”孙铭快步上前,将文件双手递上。
楚云飞这才转过身,接过那份不算厚的情报,走到旁边的红木办公桌后坐下。
他没有立刻翻阅,而是先用火柴点燃了一根雪茄,深吸一口,让辛辣的烟气在肺里过了一圈,才缓缓吐出。
烟雾缭绕中,他的视线落在了纸上。
第一页,是林啸的履历。
“……承袭他父亲黑云山黑风寨寨主,一个月前突然以雷霆手段整合大小七八股土匪,收编匪众三百余人。”
楚云飞的手指顿了顿。
他继续往下看。
“其后,此人于黑云山下,全歼日军帝国陆军第九旅团山崎大队搜索中队,无一幸免。”
“联合八路军独立团李云龙,奇袭万家镇,夺取日军军火库,缴获大批武器弹药,并炸毁镇中所有日军工事。”
“昨日,于平川县设伏,配合李云龙部,全歼日本华北方面军第一军首属山本特工队,并活捉其指挥官,山本一木大佐!”
情报的最后,附上了一份八路军用明码电报发出的通电嘉奖,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黑云山林啸”与“独立团”并列。
“啪。”
楚云飞将情报轻轻放在桌上,雪茄的烟灰掉了一截。
作战室里安静得能听到墙上挂钟的滴答声。
孙铭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他知道,这份情报的分量有多诡异。山本特工队,那可是连他们军部都头疼的部队,居然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栽了。
良久,楚云飞吐出一口长长的烟雾,打破了沉默。
“好一个林啸!”
他的声音里,没有嫉妒,反而带着一股棋逢对手的欣赏。
“收拢流寇,是为枭雄之姿;全歼日军中队,是有勇;智取万家镇,是有谋;伏杀山本一木,是为帅才!”
他站起身,重新走到沙盘前,拿起一枚空白的旗子,稳稳地插在了“黑云山”三个字的旁边。
“此人有勇有谋,进退有据,其战术打法,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绝非池中之物!”
孙铭见状,上前一步,压低声音补充道:
“团座,还有一件事。我们安插在万家镇附近的人回报,说这个林啸手段极为神秘。万家镇一战,他拿出的武器,清一色是崭新的德械,尤其是那种连发的冲锋枪,火力极为凶猛。黑云山一战后,山里的土匪都传,说他们大当家是‘神仙下凡’,能凭空变出神兵利器。”
“神仙下凡?”
楚云飞闻言,笑了起来。那是一种上位者洞悉一切的笑容。
“这个世上,哪有什么神仙。不过是时势造英雄,手段高明罢了。”
他掐灭了雪茄,眼中光芒闪动。
“如此人才,若不能为我所用,岂不可惜?”
他转头看向孙铭,语气灼灼。
“备一份厚礼。二十根金条,两箱云南白药,一百匹上好的棉布。以我楚云飞个人的名义,立刻送往黑云山。”
孙铭愣了一下。
“团座,这礼,是不是太重了?而且……我们是以什么名义?”
“名义?”楚云飞的目光扫向他,
“就说,我楚云飞,仰慕黑云山林啸兄弟,神威盖世,为国锄奸,特备薄礼,以贺大捷。希望能有机会,与林兄弟当面对酌,把酒言欢。”
孙铭的脸上现出犹豫之色:“可是团座,此人己经与八路军的李云龙过从甚密,我们这个时候送礼示好,会不会……”
“现在国难当头,日寇猖獗,只要是真心打鬼子的英雄,就值得我们三五八团敬重,值得我楚云飞结交。这是大义。”
楚云飞打断了他的话,手指在沙盘上轻轻一点,正好点在黑云山、独立团团部和三五八团防区三者之间。
“再者说,下棋嘛,总要先落子。八路军那边,己经发了电报,要请他去旅部开会,这是要‘招安’。我们这份礼,就是要在他去之前送到!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他林啸,不光八路军看重,我楚云飞,也-在-看-着-他!”
最后几个字,他说得极慢,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枚落下的棋子。
“李云龙,粗中有细,是员悍将。林啸,神秘莫测,是条真龙。”
楚云飞的目光在沙盘上那两面旗帜之间来回移动。
“这两个人要是真拧成了一股绳,这晋西北的天,怕是真的要变了。”
他拿起桌上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这盘棋,越来越有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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