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应？
这两个字一出口，作战室里刚刚燃起的热烈气氛，又瞬间冷却了下来。
到哪去找这么一个神通广大的人物？
既能接触到日军的机密，又能和底层的矿工有联系，这种人，就算有，也早被各方势力当成宝贝一样藏起来了，怎么可能轮得到他们黑云山。
“队长，这可不好办啊。”刘三皱着眉头，搓着手，
“咱们跟井陉那边一点瓜葛都没有，两眼一抹黑，上哪找这么个人去？”
张奎也蔫了：“是啊，总不能随便抓个舌头来问吧？那不靠谱。”
众人一筹莫展，刚刚还觉得“解放井陉”指日可待，现在看来，连第一步都迈不出去。
林啸看着沙盘，没有说话。
他当然知道内应难找。但他更清楚，如此复杂的计划，没有内应作为支点，就是空中楼阁。
就在这时。
“报告！”
一个负责警戒的战士，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神色有些古怪。
“队长！山下来了个人，说是晋绥军358团的，叫孙铭，指名要见您！”
孙铭？
林啸眉毛一挑。
楚云飞的副官！
他怎么又来了？上次送礼被婉拒，这才几天功夫，又找上门来，这位楚团长还真是不死心。
“他带了多少人？”林啸问道。
“就他一个，单人匹马，还牵着一匹马，马上驮着个箱子。”
“让他上来。”林啸略一思索，便下了命令。
赵刚在一旁提醒道：“这个节骨眼上，晋绥军的人又来了，恐怕来者不善。”
“不一定。”林啸摇摇头，嘿嘿一笑，“说不定，是瞌睡了，就有人来送枕头呢。”
很快，一身笔挺晋绥军军官服的孙铭，在一名战士的带领下，走进了作战室。
他一进来，目光就被那座巨大而精细的沙盘给吸引了。仅仅一眼，他这位正规军校出身的军官，就看出了这沙盘的专业和价值。
再看屋子里围着的一圈人，个个眼神锐利，身上带着一股刚从战场上下来的彪悍杀气。
孙铭心中一凛，对这个林啸和他的黑云山，评价又高了一层。
“孙副官，别来无恙啊。”林啸从沙盘后走出来，不咸不淡地打了个招呼。
“林支队长！”孙铭回过神，立刻一个标准的军礼，
“冒昧来访，还望海涵。奉我们楚座之命，特来为林支队长送一份东西。”
他侧了侧身，身后的战士将一个半人高的木箱抬了进来，放在地上。
“上次送的薄礼，林支队长不肯收。我们楚座说了，朋友之间，不必如此客气。”孙铭说着，打开了箱子。
箱子里，没有金条，没有银元，而是一排排包裹着油纸的……崭新子弹！黄澄澄的弹头，在煤油灯下闪着的光。
“五千发七九口径的德制尖头弹。”孙铭平静地介绍道，“我们楚座知道林支队长您用的多是德械，特意从兵工厂的配额里匀出来的。不成敬意。”
作战室里，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五千发德制子弹！
这手笔，可比金条银元要实在太多了！对于任何一支部队来说，这都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林啸看着那箱子弹，眼神闪动了一下。
楚云飞这招，打得漂亮。送钱，太俗，也显得是在收买。送子弹，却是送到了急需之处，是朋友间的雪中送炭。
“替我谢谢楚团长。这份礼，我收下了。”林啸这次没有拒绝。
孙铭见他收下，脸上露出了笑容，任务完成了一半。
他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楚座还交代，有一份私人的情报，或许对林支队长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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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啸和赵刚对视一眼，心里都清楚，正戏开始了。
孙铭凑近一步，压低了声音：“我们得到消息，在井陉煤矿里，有一名姓钱的工程师，叫钱伯韬。”
“此人，原本是我们晋绥军安插在伪政府里的一颗钉子，负责收集日军在矿区的经济情报。”
“但是最近，我们发现他有些不正常。他非但没有传递任何有价值的情报，反而和日本特务机关的一个小头目，走得很近。我们怀疑，他有变节投敌的迹象。”
孙铭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楚座的意思是，这种两面三刀的叛徒，留着始终是个祸害。如果林支队长将来有机会在井陉一带活动，或许可以‘顺手’，帮我们清除这个门户。”
“钱伯韬……”林啸在口中重复着这个名字。
一名工程师？
在煤矿工作，身份上可以接触到日方的管理层。
曾经是晋绥军的眼线，必然懂得如何隐藏自己，与三教九流打交道，说不定，和底层的矿工头目也能说上话。
这……
这不就是他们梦寐以求的那个“内应”吗？！
张奎等人一听，演都不演了，首接高兴的一蹦高！
这简首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
可是，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
他们刚说需要一个内应，楚云飞就立刻把一个完美的人选送到了嘴边。
这封情报，是助攻，还是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
是楚云飞真的想借刀杀人，还是他己经洞悉了八路军要对井陉煤矿动手的计划，故意抛出一个诱饵，想让他们钻进去，然后坐收渔翁之利？
或者，这个钱伯韬根本就是个双面间谍，楚云飞这是在用他们，去测试这个眼线的忠诚度？
一瞬间，无数种可能性在林啸和赵刚的脑中闪过。
“这个情报，很有价值。”林啸脸上不动声色，点了点头，“请孙副官代我转告楚团长，他的好意，我心领了。”
孙铭客气地又寒暄了几句，便告辞离去。
他一走，作战室的门一关，张奎立刻就憋不住了。
“队长！这姓楚的安的什么心？太他娘的巧了！这会不会是个套儿啊？那个姓钱的，说不定就是鬼子和晋绥军联手给咱们挖的坑！”
“小心无大错。”赵刚也面色凝重，“楚云飞这个人，城府极深。这份情报，我们不能全信。”
林啸走到沙盘前，看着那个代表井陉煤矿的巨大模型，手指在上面轻轻敲击着。
“是助攻，还是陷阱……”
他抬起头，看着众人。
“你们觉得，楚云飞现在最想从我这得到什么？”
众人一愣。
赵刚思索片刻，回答道：“他想拉拢你。把你这支力量，变成他的，或者至少，是亲近他的。”
“没错。”林啸点头，“既然想拉拢我，那他现在最不希望的，就是我死。”
“如果这是一个必死的陷阱，他把我坑死了，对他有什么好处？他会立刻激怒我们整个386旅，甚至整个八路军。为了一个不确定的矿区，得罪我们，值得吗？”
“所以，这个情报，有八成的可能是真的。”
“但，”林啸的语气一转，“他也绝不会安什么好心。他这是在下棋，把钱伯韬这颗棋子扔过来，让我们去处理。我们处理好了，他清除了门户；我们要是搞砸了，正好可以试试我们的斤两。”
林啸冷笑一声。
“他想把我当棋子，借我的刀去杀他的人。那我就将计就计，把他这颗棋子，变成我们自己的！”
他看向刘三和张奎。
“备马，换上行商的衣服。”
赵刚急道：“你要亲自去？太危险了！”
林啸看着他，眼神坚定。
“不亲自去看看，怎么知道是人是鬼？”
“这个钱伯韬，我必须亲自会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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