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 柿树村的染缸与藏在柿霜里的秘方
十月的柿树村像被泼了桶朱砂,漫山遍野的柿树把枝头压得坠坠的,橙红的柿子挤在叶缝里,风一吹就晃出细碎的光。可这热闹里偏掺着股冷意 —— 村口的晒柿场空荡荡的,只有几个佝偻的老人在翻晒柿饼,竹匾里的柿子稀稀拉拉,连一半都没铺满。
苏软蹲在晒柿场边,指尖捻起一点白花花的柿霜,那霜粒细得像糖粉,沾在指腹上带着清甜的凉。他抬头望了望村里的方向,土坯房的烟囱没冒几缕烟,偶尔传来几声狗吠,却衬得村子更静了。“怎么这么冷清?” 他轻声问身边的老人,老人叫赵伯,手里攥着个裂了纹的粗瓷碗,碗沿沾着褐色的柿汁。
赵伯叹了口气,把碗往竹匾上一搁,瓷碗与竹片碰撞的声响在空荡的晒场里荡开,带着点颤:“年轻人都去城里打工了,剩下的老骨头哪有力气摘柿子?再说……” 他顿了顿,眼角的皱纹挤成一团,声音压得更低,“城里来的李老板包了收柿子的路,一斤只给五毛钱,还说‘不卖给我,你们的柿子烂在树上也没人要’。”
苏软的指尖猛地攥紧,柿霜簌簌落在裤腿上。他想起清溪村的棉苗危机,想起竹溪村的竹林争夺,这些外来的资本总像饿狼似的,盯着乡村里这点微薄的生计。陆时衍从车上拿下工具箱,刚好听见这话,他走到苏软身边,目光扫过晒场边缘堆着的几筐烂柿子,那些柿子表皮发皱,淌着黏糊糊的汁,像在无声地控诉。“李老板在哪?” 他的声音很沉,比山间的秋风还冷几分。
“在村头的旧染坊里,” 赵伯往东边指了指,那里有个黑黢黢的院子,院墙塌了半截,露出里面的几口大染缸,缸沿长着绿苔,“他说要把染坊改成柿子加工厂,还让我把‘柿染’的方子给他,说给我两千块钱,我没肯。”
“柿染?” 苏软的眼睛亮了亮,他想起陆母的笔记里提过,柿树的汁液能做天然染料,染出来的布带着浅褐的暖光,还能防虫蛀,“您会柿染?”
赵伯点了点头,从怀里掏出块叠得方方正正的布,布面是浅褐色的,上面绣着小小的柿子图案,针脚虽不精致,却透着股质朴的活气:“这是我年轻时跟陆曼女士学的,她当年在村里住了大半年,教我们用柿子汁染布,还留下个方子,说‘柿染要留着,以后能给村里换饭吃’。”
“陆母?” 苏软的心猛地一跳,他接过那块布,指尖抚过布面,能摸到染料渗入纤维的质感,这触感和陆母旧仓库里的靛蓝染布很像,都是带着时光温度的手艺,“您还留着那个方子吗?”
赵伯刚要开口,晒场入口突然传来一阵马达声,一辆黑色的皮卡车冲了进来,车轮碾过地上的柿皮,溅起褐色的汁沫。车门打开,一个穿西装的男人走下来,肚子挺得老高,手里夹着根烟,正是赵伯说的李老板。“老东西,考虑得怎么样了?” 李老板吐了个烟圈,烟味混着柿子的甜香,变得又呛又腻,“两千块钱,把方子给我,再让村民把柿子卖给我,不然……” 他踩了踩脚边的竹匾,竹片发出 “咯吱” 的哀鸣,“这晒场的竹匾,我全给你劈了烧火。”
赵伯的脸瞬间涨成紫红色,他抓起身边的粗瓷碗就要砸过去,苏软赶紧拉住他。“李老板,” 苏软往前走了一步,挡在赵伯身前,“柿染是村里的手艺,不是你能买的;柿子的收购价,也得按市场价来,你这样强买强卖,是违法的。”
李老板上下打量了苏软一番,嗤笑一声,烟蒂往地上一扔,用脚碾了碾:“哪来的毛头小子?也敢管我的事?我告诉你,这柿树村的柿子,我收定了!方子,我也拿定了!” 他挥了挥手,皮卡车上下来两个穿黑衣服的男人,手里拿着钢管,一步步往苏软这边逼。
陆时衍立刻把苏软拉到身后,他打开工具箱,从里面拿出一把扳手,扳手的金属面在阳光下闪着冷光。“想动手?” 他的眼神像淬了冰,盯着那两个黑衣人,“我劝你们最好别碰,袭警的罪名,你们担不起。” 他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个证件,虽然不是真的警证,却是之前帮公安部门做公益时给的荣誉证件,足够唬住这些人。
黑衣人脚步顿住,回头看了看李老板。李老板的脸色变了变,却还是硬撑着:“别听他的!他那证是假的!给我打!”
就在这时,村口传来一阵脚步声,十几个村民举着锄头、镰刀跑了过来,为首的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叫赵小宇,是赵伯的孙子。“爷爷!” 赵小宇跑到赵伯身边,看到李老板和黑衣人,脸色一沉,“李老板,你别欺负我爷爷!”
李老板看到赵小宇,脸色缓和了些,从口袋里掏出一沓钱,递了过去:“小宇,你来得正好,劝劝你爷爷,把方子给我,这五千块钱就是你的,还能在我厂里给你安排个管事的活。”
赵小宇的眼睛亮了亮,他在城里打工一个月才挣三千块,五千块对他来说不是小数目。他看了看赵伯,又看了看那沓钱,喉结动了动:“爷爷,要不…… 咱就把方子给李老板吧,这钱能给您治病,还能盖新房。”
“你说什么?” 赵伯的声音猛地拔高,手里的粗瓷碗 “哐当” 掉在地上,摔得粉碎,“我教你的规矩都忘了?柿染是咱村的根,是陆曼女士留下来的念想,你怎么能为了钱卖了它?你对得起列祖列宗,对得起陆曼女士吗?”
赵小宇的脸涨得通红,却还是梗着脖子:“根能当饭吃吗?您守着那破方子,穷了一辈子,还想让我也穷一辈子?”
“你!” 赵伯气得浑身发抖,他指着赵小宇,手指颤得厉害,“你给我滚!我没有你这样的孙子!”
苏软看着祖孙俩决裂的样子,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着疼。他想起自己小时候,爷爷教他木工,也是这样手把手地教,把最珍贵的手艺传给他,那份传承里藏着的不只是手艺,还有沉甸甸的爱。“小宇,” 他走到赵小宇身边,声音放得柔了些,“钱能买到很多东西,却买不到爷爷的心意,买不到村里的根。你看这晒场的柿子,要是做成柿染布,一块布就能卖几百块,比你打工挣得还多,还能让村里的年轻人都回来,不好吗?”
赵小宇的眼神动了动,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钱,又看了看赵伯发红的眼眶,手里的钱突然变得滚烫起来。李老板见势不妙,一把抓住赵小宇的手腕:“别听他的!他就是想骗你!”
陆时衍立刻上前,一把扯开李老板的手,动作快得让李老板踉跄了几步。“李老板,” 陆时衍的声音冷得像冰,“你非法压低收购价,还威胁村民,现在又想抢人家的手艺,信不信我现在就报警,让你蹲看守所?” 他拿出手机,作势要拨号。
李老板的脸色彻底白了,他往后退了几步,指着陆时衍:“好!你们等着!我不会善罢甘休的!” 说完,他带着黑衣人钻进皮卡车,一溜烟跑了。
村民们爆发出欢呼声,赵伯走到赵小宇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孩子,知道错就好,以后跟着爷爷学柿染,咱凭手艺挣钱,心里踏实。”
赵小宇的眼泪掉了下来,他把钱塞回口袋,哽咽着说:“爷爷,我错了,我不该为了钱忘了本,我以后不进城了,跟着您学柿染,还帮村里卖柿子。”
接下来的几天,苏软和陆时衍帮村里联系了城里的文创店,把柿染布和柿饼放在店里寄卖,价格比李老板给的高了三倍;陆时衍还帮村里建了线上店铺,教村民们拍照片、写文案,没想到刚上线,柿染布就卖了五十多块。
赵伯把苏软和陆时衍请到家里,从床底下搬出个旧木箱子,里面放着一本线装的笔记,封面写着 “柿染秘方 —— 陆曼 1996”。“这是陆曼女士当年留下的,” 赵伯翻开笔记,里面画着柿染的步骤图,还有各种染料的配比,甚至标注了 “哪种柿子的汁液最适合染布”“晒布要选什么天气”,字迹娟秀,却透着股认真,“我一首没敢拿出来,怕被人偷了,现在交给你们,你们比我懂,能让柿染走得更远。”
苏软接过笔记,指尖抚过泛黄的纸页,仿佛能摸到陆母当年写下这些字时的温度。他翻到最后一页,上面画着一个小小的柿树图案,旁边写着:“柿染要和棉花结合,软布配暖染,能抵冬日寒 —— 致后来的守护者。”
“我们会的,” 苏软抬头看着赵伯,眼里满是坚定,“我们会把柿染和清溪村的棉花结合,做柿染棉围巾、柿染棉布袋,让更多人知道柿染的美,知道柿树村的故事。”
当天晚上,村里的晒场热闹起来,村民们举着灯笼,围着几口新搭的染缸,赵伯在教大家调柿染,赵小宇在旁边帮忙递工具,苏软和陆时衍在整理线上订单,小星则在灯笼下画柿染布的吊牌,上面画着红红的柿子,旁边写着 “柿树村的温暖”。
陆时衍走到苏软身边,递给他一杯热水,指尖碰到苏软的手,发现他的手有点凉。“别太累了,” 陆时衍的声音很柔,比灯笼的光还暖,“订单可以慢慢发,你的身体要紧。”
苏软接过水杯,靠在陆时衍怀里,看着眼前的热闹景象,心里满是踏实。“阿衍,” 他轻声说,“你说,妈妈是不是早就知道,我们会沿着她的脚步,把这些手艺一个个传下去?她是不是一首在看着我们?”
陆时衍紧紧抱住他,下巴抵在他的发顶,声音带着点颤:“她肯定知道。她留下的不只是方子和笔记,还有对这片土地的爱,对传承的坚持。而我们,只是把这份爱和坚持,继续下去而己。”
就在这时,赵小宇跑过来,手里拿着块刚染好的柿染布,布面泛着浅褐的暖光,在灯笼下像块温润的玉:“苏软哥,陆哥,你们看!这是我染的第一块布,以后我要染更多的布,让城里的人都知道,我们柿树村的柿染最棒!”
苏软接过布,指尖抚过布面,能感受到染料渗入纤维的细腻,还有赵小宇手上的温度。他抬头望了望天上的月亮,月亮很圆,洒在晒场里,把每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像在编织一个温暖的梦。
他知道,柿树村的故事还没结束,未来会有更多的柿染布被送到全国各地,更多的年轻人会回到村里,更多的传承在时光里绽放。而他和陆时衍,会一首在这里,守护着这份温暖,守护着彼此,把每一个平凡的日子,都过得热气腾腾。
只是苏软没注意到,赵伯的旧木箱子里,还藏着一张泛黄的纸条,上面写着:“下一个要守护的,是核桃村的老油坊 —— 陆曼。” 这张纸条,将成为他们下一段旅程的起点,也将带来新的危机与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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