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将城西废弃工业区的轮廓彻底吞噬。
寂墨和幽灵一前一后,如两道融于黑暗的影子,在错综复杂的管道与废弃厂房之间急速穿行。他们的呼吸被压抑到最低,脚步落在碎石与尘土上,几乎听不见任何声响。这是无数次生死训练刻入骨髓的本能,一种在寂静中奔向未知的肌肉记忆。
冷风如刀,刮过寂墨的脸颊,带来一阵刺骨的寒意。那不是来自气温,而是源于傅叔在通讯频道里那一声前所未有的、近乎失态的咆哮。
“立刻撤离!马上!”
每一个字,都像一颗重锤,狠狠砸在她的心上。
究竟发生了什么?
能让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傅叔,发出那样急迫的指令。这己经超出了任务失败的范畴,更像是一种……末日降临般的警示。
幽灵在她身前,经验丰富地选择着最隐蔽、最复杂的路线。他没有回头,但寂墨能感觉到他紧绷的、如同拉满弓弦的背影。他们两人之间,无需言语,一种巨大的、沉甸甸的疑问己经将他们笼罩。
押送陆知行、影白和温予琛的车队,那支由幽灵亲手带出来的、足以应对一场小型局部冲突的精锐小队……出事了。
寂墨的手下意识地探入口袋,触碰到一副冰冷的金属手铐。那是她铐住陆知行时用的那一副,任务结束后,她顺手收了起来。手铐的棱角硌着她的指尖,那冰冷的触感,仿佛还残留着陆知行手腕上的温度。
他的脸,在她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不是那个运筹帷幄、冷静到近乎残忍的棋手,也不是那个在宿舍里慵懒散漫、偶尔会露出少年气的室友。而是最后,在她用枪抵住他后心,宣布他被捕时,他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混杂着错愕、了然,甚至……一丝戏谑的眼神。
他好像,早就预料到了什么。
又或者,他只是在嘲笑她这把“刀”,终究没能看透整个棋局。
“到了。”
幽灵低沉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他们停在一堵不起眼的、爬满了干枯藤蔓的围墙前。幽灵在墙面上摸索片刻,按动了一块松动的砖石。无声无息地,墙面向内滑开,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漆黑入口。
这是一个早就备下的、最深度的安全屋。一旦启用,就意味着他们之前所有的据点和撤离路线,都己全部作废。
进入安全屋,厚重的合金门在身后缓缓合拢,将外界的一切声音和光线彻底隔绝。感应灯自动亮起,柔和的白光照亮了这个约莫三十平米的空间。
这里的一切都简单到了极致。一张行军床,一张桌子,两把椅子,以及墙壁上一整套复杂的通讯和监控设备。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消毒水和金属混合的冰冷味道。
幽灵没有片刻停歇,立刻走到通讯设备前,开始进行复杂的操作。他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着,屏幕上,无数行绿色的代码如瀑布般滚落。
“常规线路全部被屏蔽,他们在干扰整个区域的信号。”幽灵的声音凝重,“我在尝试接入‘深海’备用信道,需要一点时间。”
寂墨点了点头。她走到桌边,拿起一瓶矿泉水,拧开,却没有喝。冰凉的瓶身贴着她的手心,让她纷乱的思绪,稍稍冷静了一些。
她脱下那件沾满灰尘和血迹的工装外套,扔在地上。里面是一件黑色的紧身作战背心,勾勒出她因为长期锻炼而显得流畅而有力的身体线条。她走到墙边一面小小的镜子前,看着镜中的自己。
短发凌乱,脸上还带着伪装的尘垢和一道浅浅的血痕。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像两颗在黑夜中燃烧的寒星。
这张脸,属于一个叫寂墨的男生,一个在盛庭大学宿舍里活了几个月的虚构身份。
而从今晚开始,这个身份,连同他所经历的一切,都将被彻底抹除。
她本该感到轻松。
可现在,心中却只有一片沉重的、望不见底的迷雾。
陆知行……
这个名字,像一根无法拔除的刺,深深扎进了她的任务,也扎进了她的世界。
她和他,是盟友,也是敌人。是室友,也是……猎人与猎物。他们彼此试探,彼此利用,在谎言与真相的钢丝上,跳着一曲危险的双人舞。
她以为,自己是最后的赢家。
她亲手给他戴上了手铐,终结了这场以复仇为名的游戏。
可现在看来,似乎有一位更高明的、一首隐藏在幕后的观众,在他们所有人都以为戏剧落幕时,悄然入场,并以一种他们无法理解的、绝对蛮横的姿态,掀翻了整个棋盘。
“接通了!”
幽灵的声音,将寂墨从沉思中惊醒。
她立刻走了过去。
通讯设备的主屏幕上,出现了一个经过加密处理的、不断跳动的音频波纹。
“傅叔?”幽灵沉声呼叫。
一阵刺耳的电流声后,傅叔那苍老而又沙哑的声音,终于从扬声器里传了出来。那声音里,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与……恐惧。
“幽灵……寂墨……你们,安全了吗?”
“我们己经进入三号安全屋。”幽灵言简意赅地汇报,“车队……究竟发生了什么?”
短暂的沉默。
那沉默,像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了两人的心脏。
“他们……都消失了。”
傅叔的声音,仿佛是从地狱深处传来。
“什么意思?”幽灵的瞳孔猛地一缩。
“就在五分钟前,”傅叔的声音艰涩无比,“押送车队的所有信号,包括你们小队所有成员的生命体征监测,在同一时间,全部中断。我启动了最高级别的追踪预案,动用了三颗军用级别的侦察卫星,但是……找不到。他们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从这个世界上,干净净地抹掉了。”
寂墨的呼吸,停滞了。
一支满编的、由幽灵亲自训练出来的特种作战小队,每一个都是以一当十的精英。再加上陆知行、影白、温予琛这三个价值无法估量的重要目标。
就这么……消失了?
“现场……有留下什么线索吗?”寂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问道。
“只有一个。”傅叔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彻骨的寒意,“一个扰信号遗漏的、最边缘的针孔摄像头,拍到了一些……模糊的画面。”
屏幕上,开始播放一段经过处理的视频。
画面抖动得非常厉害,噪点密布。但依旧可以看清,几辆黑色的越野车截停在荒凉的公路上,周围,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
然后,一辆黑色的、古典而又奢华的豪华轿车,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滑入镜头。
车门打开。
一个穿着一丝不苟的英式管家服,戴着白手套的老者,撑着一把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黑伞,从车上走了下来。
他步履从容,仿佛不是出现在一个刚刚发生了激烈冲突的劫持现场,而是在自家的后花园里散步。
他走到那辆关押着陆知行的车前,对着车窗,优雅而又恭敬地,深深鞠了一躬。
画面,到此为止。
安全屋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幽灵死死地盯着屏幕上那张定格的老管家的脸,眼中充满了困惑与不解。他从未见过这个人。
但寂墨,在看清那张脸的瞬间,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在一刹那,凝固了。
这张脸……
她见过!
不是在现实中,而是在陆知行书房里,那些被他珍藏的、己经泛黄的旧相册里!
那是二十年前,陆家全家福的合影。照片的一角,就站着这位永远带着温和微笑的、忠心耿耿的老管家。
一个……本该在二十年前,就和陆家所有人一起,死在那场灭门惨案里的人。
“傅叔……”寂墨的声音,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他是谁?”
通讯器那头,傅叔缓缓地,吐出了一个名字。一个如同从坟墓里爬出来的、带着腐朽与血腥味的名字。
“他叫,陆钟。”
“二十年前,陆家的……总管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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