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川把最后一口面吸进嘴里，碗底汤晃了晃，手机就在这时候震了一下。
他瞥了眼屏幕，银行APP弹出通知：【账户余额：100,000.00元】。
他没笑，也没激动，只是顺手把手机倒扣在桌上，起身换了身干净工装。昨天那点荒诞劲儿早就过去了，现在得干正事。
站点财务室的门虚掩着，老张正趴在电脑前算账，眼镜滑到鼻尖，手指在计算器上敲得噼啪响。听见脚步声抬头一看，林川己经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个U盘。
“林站，这么早？”
“早什么，都八点了。”林川把U盘往桌上一拍，“里面是银行流水和转账记录，你导出来，对公账户马上打十万进去。”
老张愣住：“打……打哪来？”
“我私人账户。”
“你哪来这么多钱？”
林川拉开椅子坐下，盯着他：“张叔，你干了五年财务，我问过你工资外快没？你送外卖的老婆在哪个平台接单？你家娃补习班报了几门？”
老张张了张嘴，没出声。
“我没问，因为不该问。”林川指了指U盘，“这钱来得清清楚楚，税务能查，银行能验，备注写的是‘运营资金注入’。你要不信，现在打电话报警，让他们来查我。”
老张咽了口唾沫，手指有点抖：“不是……我就是怕你走歪路。前两天你还说水电费得拖到月底……”
“人会变的。”林川站起身，“钱到了，先把骑手们上个月的工资结了，保险欠款补上，老王的电动车维修费也一并付了。别拖。”
他说完就走，留下老张一个人对着电脑发愣。两分钟后，他听见财务室传来椅子猛地往后一推的响动，紧接着是喊声：“真到账了！十万！对公账户！”
走廊里探头探脑的人一下子多了起来。
九点半，例会准时开始。铁皮会议室里挤了三十多个骑手，风扇嗡嗡转着，吹得投影幕布微微晃动。林川站在前面，手机连上投影仪，屏幕一闪，银行流水清清楚楚地挂在墙上。
“各位。”他声音不大，但压得住场，“从今天起，站点所有欠款，一笔勾销。”
底下嗡的一声。
有人瞪眼，有人摸手机拍照，有人低头抽烟，眼神飘忽。坐在前排的赵猛没动，脸绷着，像谁欠他五千没还。
“林站，”他忽然开口，“你前天还在跟房东求情，说房租再宽限三天。今天就甩十万进公账？这钱，到底哪来的？”
林川看了他一眼：“你怀疑我洗钱？”
“我没说。”赵猛冷笑，“但兄弟们都在传，说你撞上什么狗屎运发横财。咱们这些人风里雨里跑单，图个啥？不就图个踏实？你要拿黑钱砸我们脸上，那这钱，我拿不踏实。”
会议室安静下来。
林川没发火，反而笑了。他慢悠悠掏出手机，点开一张截图，往投影一投。
屏幕上是一条银行转账记录，收款方：林川；付款方：苏星瑶；备注：个人赠与。
“人名真名，账户实名，转账渠道正规。”林川扫视全场，“钱是她给的，没错。但她不是白给。我签了协议，要带出一支顶尖外卖团队——你们，就是我的业绩。”
赵猛皱眉：“协议？谁信啊？一张纸就能变出十万？”
“你不信？”林川收起手机，环视一圈，“行。信我的，这个月奖金翻倍；不信的，现在站起来辞职，我当场结清所有欠款，不扣一分钱，也不问理由。”
没人动。
有人低头看鞋，有人摸耳朵，有人悄悄往赵猛那边瞟。林川就站在那儿，不催，也不解释。
三分钟后，老李站起来，声音不大：“林站，我信你。”
紧接着是小陈：“我也信。”
一个接一个，点头的、表态的，越来越多。到最后，只剩赵猛还坐着，脸色铁青。
林川走到他面前，递了根烟：“猛哥，话难听，但我懂。谁坐这位置，都得被怀疑。换我，我也得问一句。”
赵猛没接烟，抬头看着他：“你就这么笃定？不怕哪天她断了钱，咱们又回到上个月？”
“怕。”林川点头，“所以我不会让她断。我己经联系三家新商户下周入驻，还有两个配送点在谈，下个月扩展覆盖范围。”
他顿了顿：“而且，这钱不是白拿的。我得让她觉得，投我这笔钱，值。”
赵猛盯着他看了几秒，终于接过烟，低头点上。
散会后十分钟，林川从消防通道拐角经过，听见里面有人压着嗓子打电话。
“……对，钱是真的，十万一分不少。”是赵猛的声音，“但他肯定被拿捏了，不然哪来这种好事？……联系方式？我再找机会看看能不能搭上线。”
林川没停步，径首走过去，推开门：“猛哥，打电话呢？”
赵猛猛地转身，手机往口袋一塞：“林站，有事？”
“没事。”林川掏出烟盒，又递一根，“刚开会话说重了，别往心里去。”
赵猛接过，没点。
“但我告诉你——”林川凑近半步，声音压低，“她选我，不是因为我嘴甜，是因为我够狠、够稳、够讲义气。你要不信，今晚我请你吃饭，你随便问。”
赵猛抬眼。
“至于奖金，”林川退后一步，笑着拍他肩，“我己经打给财务，明天到账。你那辆破摩托，也该换新的了。”
说完他就走，背影挺首，脚步不急不缓。
傍晚六点，站点门口聚了一堆人。老李拦住林川，手里攥着手机，眉头拧成疙瘩。
“林站，奖金翻倍……是不是有啥危险任务要我们上？比如跨区跑空单贴油钱，或者接那种写了‘急但不加钱’的奇葩备注？”
林川乐了：“你想啥呢？咱们是外卖站，不是敢死队。”
“可这钱来得太猛了，”老李嘀咕，“我怕后面有坑。”
“最大的坑，是上个月发不出工资。”林川拍拍他肩，“那时候没人说话，没人撑腰，兄弟们自己垫油钱跑单，摔了车自己修。现在钱来了，我不带你们翻身，难道自己藏兜里发霉？”
他掏出手机，打开骑手群，发了条公告。
“看好了。”他把屏幕递过去，“从明天起，超时单公司兜底，差评补贴翻倍，工伤保险全补。以后谁在街上被人骂、被保安拦、被顾客泼水，你记住——你背后有站。”
老李盯着手机看了半天，忽然抬头：“林站，你真不怕哪天这钱断了？”
“怕。”林川收起手机，“所以我得让她觉得，我林川，是这城里最值钱的外卖站长。”
他抬头看了眼天，还亮着，该去巡单了。
人群散开，站点门口恢复安静。林川靠在墙边，正要摸手机，突然看见赵猛从财务室出来，手里拿着一叠打印纸。
他走过去：“发啥呢？”
“奖金名单。”赵猛递过来一张，“我让老张提前打出来了，每人一份，盖了章。”
林川扫了一眼，名字排得整整齐齐，金额清清楚楚。
“你挺上心啊。”他说。
赵猛把剩下的纸塞进文件夹：“以前觉得你就是个嘴皮子溜的站长大哥。现在……我觉得你可能真有点东西。”
林川没接话，只笑了笑。
赵猛转身要走，又停下：“林站。”
“嗯？”
“我家娃学费……这回能交上了。”
他顿了顿，又说：“下次吃饭，我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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