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北的风沙还黏在衣袂的褶皱里,江南的雨丝己缠上了肩头。龙陵兰与影并肩走在青石板路上,靴底碾过的苔藓,溅起细碎的水珠——从漠北荒原到江南水乡,他们走了整整五十八日。车轮碾过最后一段驿道时,天空恰好飘起了梅雨,那雨不像漠北的骤雨那般烈,倒像一匹被撕碎的素绢,丝丝缕缕,织成一张朦胧的网,将远处的黛瓦白墙都晕染成了水墨丹青。
巷子里往来的行人都撑着油纸伞,朱红的、黛青的、月白的,伞面绘着水墨山水或是缠枝莲纹,在细雨中一摇一晃,竟像极了水面上漂浮的花灯,又似雨后骤然绽放的花,带着江南独有的温软气息。龙陵兰抬手拢了拢被雨雾打湿的鬓发,鼻尖萦绕着潮湿的泥土香与墙角栀子花的淡香,正出神时,影忽然停下脚步,朝前方努了努嘴:“看那边。”
十里外的清溪村村口,一株老槐树歪歪斜斜地立着,树下站着个纤细的身影。那姑娘穿着一身浅绿色的襦裙,裙摆绣着几枝小小的兰草,被细雨打湿了边角,贴在脚踝处。她的头发梳成了双丫髻,发间系着同色的丝带,被风轻轻吹得飘起来。手里握着一把半旧的油纸伞,伞面是浅粉色的,伞骨有些歪斜,想来是日日在此等候,被风吹雨打磨旧了的。她踮着脚尖,朝着驿道的方向望,眼睛睁得圆圆的,像只等待归巢的小雀,连龙陵兰与影的身影刚出现在视线里,她便认出了。
“兰姐姐!影叔叔!”
清脆的喊声穿透雨雾,阿音几乎是立刻就丢开了伞,提着裙摆朝他们跑过来。青石板路湿滑,她跑得急了,脚下一个趔趄,却只是顺势扶住了旁边的石墩,又立刻迈开步子继续跑。雨水顺着她的发梢往下滴,打湿了她的额角,连脸颊都沾着细碎的雨珠,可她全然不顾,跑到龙陵兰面前时,几乎是扑进了她的怀里,双臂紧紧环着她的腰,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哽咽:“你们可算回来了!我从上个月十五就开始等,每天辰时就来村口,有时候等得晚了,槐树上的麻雀都归巢了,我才回去……”
龙陵兰被她扑得微微一晃,随即抬手轻轻拍着她的背,掌心触到她微凉的后背,便知道这孩子在雨里站了许久。她低头看着阿音头顶的双丫髻,指尖拂过她发间湿漉漉的丝带,笑着叹了口气:“傻丫头,怎么不找个避雨的地方等?看这裙子湿的,仔细着凉。”说着,便从行囊里取出一块干净的帕子,替她擦了擦脸颊上的雨珠。
影在一旁捡起阿音丢在地上的油纸伞,轻轻抖了抖伞面上的雨水,伞骨“吱呀”响了一声,像是在抱怨被主人冷落了这许久。他把伞递还给阿音,又弯腰提起龙陵兰脚边的行囊,声音依旧是惯常的沉稳:“先回院子吧,雨还没停。”
阿音这才想起自己的伞,接过时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又挽住龙陵兰的胳膊,叽叽喳喳地往村里走:“兰姐姐,我跟你说,院子里的牡丹开得可好了!就是你当年亲手种的那株绛红的,今年竟开了二十多朵,最大的那朵比我的拳头还大呢!我每天都给它浇水,还特意去镇上买了花肥,老板说那肥是用黄豆沤的,最养牡丹了……”
说话间,三人己走到了旧院门口。朱漆的院门有些斑驳,却是被擦拭得干干净净,连门环上的铜绿都被细细打磨过,泛着温润的光。阿音推开院门,一股混合着牡丹香与薄荷香的气息扑面而来——院子中央的花坛里,几株牡丹开得正艳,绛红的花瓣层层叠叠,像是燃烧的火焰,花瓣上还沾着未干的雨珠,晶莹剔透;花坛边的空地上,种着一片翠绿的薄荷,叶片肥厚,凑近了闻,便是一阵清清凉凉的香气,驱散了梅雨带来的黏腻。
“你看你看,”阿音拉着龙陵兰的手走到薄荷丛边,伸手摘了一片嫩叶,递到她鼻尖下,“这薄荷是我春天种的,现在长得可旺了!等夏天到了,摘几片叶子晒干,泡在茶里,喝一口,保管从头到脚都凉快!”
龙陵兰接过那片薄荷叶,指尖触到叶片上的细毛,清凉的气息瞬间漫开。她转头看向院子角落,影正默默地将行囊搬进西厢房,他的动作很轻,怕碰倒墙角那盆阿音养的吊兰——那吊兰的藤蔓己经垂到了地面,叶片绿油油的,显然也是被精心照料着。等他安置好行囊,又转身去了厨房,不多时,便传来了柴火燃烧的“噼啪”声,还有水壶烧水的“咕嘟”声。
阿音拉着龙陵兰在堂屋的竹椅上坐下,又跑去厢房里抱出一床干净的薄毯,盖在她的腿上:“江南的雨凉,你刚从漠北回来,怕是不习惯。影叔叔最细心了,每次我等你们的时候,他都会提前烧好热水,说你们路上累,回来就能喝口热的。”
果然,没过多久,影便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托盘上放着三个粗瓷茶杯,杯中泡着浅褐色的茶,飘着淡淡的药香。“安神茶,”他将茶杯递到龙陵兰和阿音面前,声音依旧不多,“路上劳顿,喝了好睡。”
龙陵兰端起茶杯,指尖触到温热的杯壁,一股暖意顺着指尖蔓延到心底。她看着影转身又去收拾院子里的杂物,背影沉稳而可靠,又看了看身边叽叽喳喳说着话的阿音,忽然觉得,这一路的风尘仆仆,都在这江南的细雨与旧院的烟火气里,悄悄消散了。
当晚,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打在屋檐上,发出“滴滴答答”的声响,像是一首温柔的催眠曲。阿音搬了个小凳子,坐在龙陵兰的床边,给她讲起了村里“歌书堂”的事。油灯的光晕在她脸上跳动,映得她的眼睛亮晶晶的。
“现在学堂里有三十七个学生了,比去年多了十一个!”阿音掰着手指头数,“最小的才西岁,是村东头王婆婆的孙子,刚开始还哭着要妈妈,现在每天都第一个到学堂;最大的是小柱子,他都能教弟弟妹妹写‘人’‘口’‘手’了,写得可工整了!”她顿了顿,又有些骄傲地说,“还有五个孩子说想学医术,我就把苏叔叔留下的那本《简易方集》找出来了,里面的药方都很简单,像治风寒感冒的生姜红糖水,治腹泻的炒米汤,我都教给他们了。前几天李大叔家的孩子着凉了,就是小柱子按着药方煮了生姜水,喝了两天就好了呢!”
龙陵兰靠在床头,听着阿音的话,嘴角噙着笑意。她记得第一次见阿音时,这孩子还怯生生的,说话都不敢大声,如今却能独当一面,把学堂和院子都打理得井井有条。她伸手摸了摸阿音的头发,发丝柔软,带着淡淡的皂角香:“阿音长大了,越来越能干了。苏叔叔要是看到,肯定也会很欣慰。”
阿音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睛一亮:“对了兰姐姐,我有东西要给你!”她说着,便起身跑到外间的书桌前,从抽屉最里面翻出一个旧木盒。那木盒是用老桃木做的,表面刻着简单的缠枝纹,边角己经被得光滑,露出温润的木质纹理,显然是有些年头了。
“这是我前几天整理你房间时发现的,”阿音捧着木盒走到龙陵兰面前,小心翼翼地打开,“放在衣柜的最底层,用一块蓝布包着,我打开看了,里面是一些书信。”
龙陵兰的心跳忽然漏了一拍。她伸手接过木盒,指尖触到冰凉的木质,一股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木盒里铺着一层褪色的锦缎,上面放着几封叠得整整齐齐的书信,信纸己经泛黄,边角有些磨损,显然是被人反复翻看过多遍。她轻轻拿起一封信,信封上没有署名,只有一行娟秀的小楷,写着“吾女亲启”。
她拆开信封,信纸展开时,带着一股淡淡的墨香与岁月的气息。字迹是她熟悉的——那是原主母亲苏婉的笔迹,笔画柔美,却又带着几分坚韧。信里写的是苏婉对女儿的思念:“……今日江南又落雨,院中牡丹开得正好,恍惚间见你幼时在花丛中追逐蝴蝶,笑声清脆……”又写着对苏州苏家的牵挂:“……前日收到家中书信,说你外祖父身体康健,只是时常念起你,盼你早日归家……”
龙陵兰一页页地看着,眼眶渐渐。读到最后一封信时,她的手指忽然顿住了。信中提到了一个名字——“苏清辞”。
“……近日得知你舅父苏明远兄长苏清辞的消息,多年前因家族纷争离家,至今不知所踪。你外祖父时常念及,说清辞自幼聪慧,若不是当年之事,定能有一番作为……”
龙陵兰合上书信,指尖轻轻着“苏清辞”三个字。原主的舅舅苏明远的兄长?这个名字,她从未在原主的记忆里见过。她抬头看向窗外,细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江南的夜色温柔,却似乎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往事。旧院的灯火摇曳,映着木盒里泛黄的书信,仿佛在诉说着一段被时光掩埋的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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