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雨似乎没有停歇的意思,清晨时分,雨丝比昨日更密了些,像一匹被扯碎的银纱,轻飘飘地笼着清溪村。龙陵兰醒来时,窗棂上己爬满了湿漉漉的雨痕,檐下的水珠串成了帘,“滴答滴答”地落在青石板上,溅起小小的水花。阿音早己候在门外,手里提着一个竹篮,里面放着两张刚蒸好的米糕,还有一小罐腌制的萝卜干。
“兰姐姐,快趁热吃!今天学堂里要教新的字,小柱子他们早就等着了。”阿音推门进来时,额角还沾着细碎的雨珠,笑起来眼睛弯成了月牙。龙陵兰接过米糕,温热的触感透过油纸传到指尖,咬一口,米香混着淡淡的甜味在舌尖散开,配着脆爽的萝卜干,竟驱散了清晨的凉意。
两人撑着油纸伞,沿着湿漉漉的雨巷往学堂走。巷子里的青石板被雨水冲刷得发亮,倒映着两旁的黛瓦白墙,偶尔有几只麻雀从墙头掠过,翅膀上沾着雨珠,落在巷口的老槐树上,叽叽喳喳地叫着。“歌书堂”就坐落在巷子尽头,是一间翻新的旧祠堂,木门上挂着一块木匾,上面“歌书堂”三个字是龙陵兰亲笔写的,字体娟秀却不失力道,经过雨水的浸润,墨色显得愈发深沉。
刚走到学堂门口,就见几个村民围在门口,神色慌张。其中一个穿着粗布短褂的汉子,怀里抱着一个约莫五岁的孩子,孩子的小脸烧得通红,嘴唇干裂,双眼紧闭,偶尔发出几声模糊的呓语。旁边的妇人急得首抹眼泪,见龙陵兰来了,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上前一步,声音带着哭腔:“龙姑娘,你可算来了!这孩子从昨天夜里就开始发烧,烧得胡言乱语,阿音姑娘给喂了退烧药,可一点用都没有,你快救救他吧!”
阿音也急了,拉着龙陵兰的衣袖:“兰姐姐,我按苏叔叔留下的方子,给孩子喂了柴胡汤,可烧就是退不下去,刚才他还抽搐了几下……”龙陵兰连忙让汉子把孩子抱进学堂,放在里间的木板床上。她伸手摸了摸孩子的额头,滚烫得吓人,指尖刚触到,就被那温度烫得微微一缩。又探了探孩子的脉搏,脉搏急促而微弱,像是风中摇曳的烛火。
“先喂温水。”龙陵兰当机立断,让阿音去厨房端来一碗温水,自己则从行囊里翻出一个小瓷瓶——里面装的是苏慕言当年教她配制的退烧药粉,用薄荷、柴胡等药材研磨而成,对普通风寒发烧很有效。她小心翼翼地倒出一点药粉,混在温水里,用小勺舀着,一点点喂进孩子嘴里。孩子牙关紧闭,她只好用筷子轻轻撬开一点缝隙,慢慢将药汁送进去。
喂完药,她又让阿音打来一盆温水,浸湿毛巾,轻轻擦拭孩子的脖颈、腋窝和西肢,试图用物理降温的方法帮助孩子散热。可半个时辰过去了,孩子的体温不仅没有下降,反而更烫了,呼吸也变得粗重,眉头紧紧皱着,像是在承受极大的痛苦。
龙陵兰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她抬手擦了擦,指尖都是冰凉的。怎么办?药不管用,物理降温也无效,难道真的要眼睁睁看着孩子出事?她急得团团转,脑海里飞速闪过苏慕言教她的各种医术,忽然想起临行前,苏慕言曾握着她的手说:“陵兰,医者不仅要医身,更要医心。有些病症,药石难及,需得‘心药’来医。人心安定了,气血自然顺畅,病症也会随之缓解。”
“心药……”龙陵兰喃喃自语,目光扫过墙角的琵琶——那是她从漠北带回来的,也是苏慕言送给她的,说她的歌声温柔,或许能在关键时刻派上用场。她猛地眼前一亮,或许,歌声真的能成为“心药”?
她快步走到墙角,抱起琵琶。琵琶的琴身是上好的紫檀木,经过岁月的打磨,泛着温润的光泽。她在孩子床边坐下,调整了一下坐姿,指尖轻轻拨动琴弦。“铮——”一声清脆的弦音响起,打破了学堂里的紧张气氛。她深吸一口气,唱起了苏慕言曾教她的《摇篮曲》。月色jq朦胧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
歌声柔婉绵长,像江南的细雨,轻轻落在每个人的心上;又像春日的微风,拂过沉睡的田野。歌词简单,无非是“月儿明,风儿静,树叶儿遮窗棂啊……”,可经龙陵兰唱出来,却带着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阿音站在一旁,听着听着,也轻轻跟着和声,她的声音清脆,与龙陵兰的温柔交织在一起,像是两股清泉,缓缓流淌。
村民们原本焦灼的神色,在歌声中渐渐放松下来。那个抱着孩子的汉子,不再来回踱步,而是蹲在床边,眼神专注地看着孩子;旁边的妇人也停止了哭泣,静静地听着,嘴角甚至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歌声中,孩子的眉头慢慢舒展了。原本粗重的呼吸,渐渐变得平稳而均匀,脸颊上的红晕也一点点褪去,不再像刚才那般滚烫。又过了半个时辰,龙陵兰的歌声渐渐停歇,指尖最后一次拨动琴弦,余音绕梁,久久不散。
就在这时,孩子的眼皮动了动,缓缓睁开了眼睛。那是一双清澈的眼睛,带着刚睡醒的迷茫,他看了看围在床边的人,最后落在妇人身上,轻轻喊了一声:“娘……”
“哎!我的儿!”妇人激动得眼泪又掉了下来,一把抱住孩子,声音哽咽,“你可算醒了!吓死娘了!”汉子也激动得手足无措,对着龙陵兰连连作揖:“龙姑娘,你真是活神仙啊!这歌声居然真能治病,太神奇了!”
龙陵兰放下琵琶,揉了揉有些发酸的指尖,笑着摇了摇头:“不是我厉害,也不是歌声能治病,是歌声能安抚人心。孩子烧得厉害,心里不安,歌声让他平静下来,气血顺畅了,烧自然就退了。”她说着,又摸了摸孩子的额头,温度己经恢复了正常,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从那以后,“歌书堂”的课后时光,多了一项特别的“课程”。每天放学,龙陵兰都会抱着琵琶坐在学堂的门槛上,给留下来的村民们唱歌。她唱的不只是《摇篮曲》,还有江南的小调,比如《茉莉花》《采莲曲》,偶尔也会唱一些苏慕言教她的、充满暖意的歌谣。
下雨的时候,村民们就带着自家的小板凳,挤在学堂里,有的坐在桌旁,有的靠在墙边,静静地听她唱歌。窗外的雨声淅淅沥沥,像是天然的伴奏,与温柔的歌声交织在一起,在小小的学堂里回荡,成了清溪村最动听的旋律。孩子们也会围在她身边,有的跟着哼调子,有的则趴在桌上,睁着好奇的眼睛,看着她拨动琴弦的手指。
龙陵兰还会趁着唱歌的间隙,教村民们一些简单的养生知识。比如春天要多吃芽菜,疏肝理气;夏天要常喝绿豆汤,清热解暑;秋天要多吃梨,润肺止咳;冬天要喝羊肉汤,温补身体。她还教他们一些简单的按摩手法,比如按压虎口可以缓解头痛,揉按腹部可以促进消化。村民们听得认真,有的还会拿出小本子,用歪歪扭扭的字记下来,说要回去教给家里人。
影依旧是那个沉默的守护者。每天龙陵兰在学堂唱歌时,他都会靠在学堂门口的老槐树上,手里要么拿着一把刚磨好的柴刀,要么提着一个竹篮。他不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里面的歌声,偶尔有人从他身边经过,他会微微点头示意。若是天气好,他便会背着弓箭去后山,打些野兔、山鸡回来,交给学堂的伙夫,给孩子们改善伙食。孩子们每次看到他提着野味回来,都会欢呼着围上去,他虽然依旧话少,却会弯腰摸一摸最矮的那个孩子的头,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江南的雨还在下,雨巷里的歌声日复一日地回荡。龙陵兰坐在学堂里,指尖拨动琴弦,看着眼前的村民和孩子,看着门口静静守护的影,忽然觉得,这或许就是苏慕言所说的“人间烟火”——没有刀光剑影,没有江湖纷争,只有细雨、歌声和人心的温暖,像一杯温热的安神茶,滋润着每个人的心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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