翊坤宫的正殿内,气氛冷凝如冰。
所有秀女都被留了下来,分列两侧,连大气都不敢出。
殿中跪着三个人,泪眼婆娑、矢口否认的许怜儿,面如死灰、浑身颤抖的小柱子,以及神情平静、仿佛置身事外的顾云汐。
高坐上首的淑嫔,脸上罩着一层寒霜,目光在三人之间来回逡巡,充满了不耐与审度。
“许怜儿,你还有何话可说?”
淑嫔的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这奴才己经指认,是你身边的侍女用银钱收买于他,命他造谣中伤顾氏,败坏其名节。人证在此,你休想狡辩。”
许怜儿闻言,哭得更加梨花带雨,她猛地抬起头,脸上写满了被冤枉的巨大委屈与悲愤。
“嫔妾冤枉啊。”
她的声音凄厉,充满了绝望。
“嫔妾从未做过此事,定是有人,定是有人与这奴才串通好了,要来陷害嫔妾。”
她猛地转头,怨毒的目光死死地钉在了顾云汐的身上。
“是她,一定是她。”
许怜儿伸出手指,首指顾云汐,状若疯魔。
“娘娘明鉴,这顾云汐自入宫以来,最是擅长笼络人心。”
“她懂些医术,便处处施以小恩小惠,验身时得了太后青眼,又治好了尚功局春桃的冻疮,连这个小柱子,都得了她的好处。”
“她用一点药石之术,便能让这些下贱胚子对她感恩戴德,为她所用。”
“谁知道她是不是早就收买了这奴才,故意演了这么一出苦肉计,目的就是为了扳倒嫔妾啊。”
这番倒打一耙的话,说得声情并茂,逻辑上竟也似乎有几分道理。
一个擅长医术、懂得施恩的秀女,收买一个底层太监,让他先造谣再反水,以此来构陷对手,这在深宫之中,并非不可能。
殿内的气氛瞬间变得微妙起来。
原本一些看向许怜儿的鄙夷目光,开始转向顾云汐,带上了几分审视和怀疑。
就连淑嫔的眉头,也微微蹙了起来,显然是被许怜儿这番话动摇了。
巨大的压迫感再次向顾云汐袭来。
她能感受到那些怀疑的目光,像无数根看不见的绳索,要将她拖入泥潭。
许怜儿见状,哭得更凶了,她一边磕头一边喊冤,仿佛自己才是那个被构陷的、最无辜的受害者。
“求娘娘为嫔妾做主啊,嫔妾若真做了此事,便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她发着恶毒的誓言,试图证明自己的清白。
整个大殿,都回荡着她凄厉的哭喊声和污蔑之词。
就在这片混乱之中,顾云汐缓缓地开了口。
她的声音不大,却像一股清泉,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嘈杂。
“许姐姐这番话,倒是提醒我了。”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在了她的身上。
只见她不慌不忙地从自己的袖中,取出了一方半旧的、洗得发白的灰色布巾。
那布巾看起来平平无奇,甚至有些脏污。
“这是何物?”
淑嫔不耐烦地问道。
顾云汐将布巾呈上,由掌事嬷嬷递到了淑嫔的面前。
“回禀娘娘,此物,正是小柱子之前用来擦拭药膏的布巾。”
许怜儿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立刻尖声叫道。
“你看,你看,她果然是早就准备好了。”
“一块破布而己,能证明什么?说不定就是她塞给这奴才,用来当伪证的。”
她的话,也说出了在场许多人心中的疑惑。
一块布,确实证明不了什么。
顾云汐没有理会她的叫嚣,只是平静地转向淑嫔,不卑不亢地说道。
“娘娘,这布巾之上,残留着药膏的气味。”
“而嫔妾给小柱子所用的药膏,乃是我顾家祖传的秘方,其中有几味药材的配伍与炮制之法,与世面上所有治湿疹的方子都截然不同。”
她顿了顿,声音愈发清晰。
“尤其是其中一味名为‘雪线莲’的药草,只生长于我家乡的极寒之地,采摘不易。经由我家独门手法炮制后,会散发出一种极为独特的、初闻清冽如雪,细嗅之下又带有淡淡暖香的复合气味。”
“这种气味,绝非寻常药材可以仿制。”
她的话,如同在平静的湖面上投下了一颗巨石,激起了千层浪。
许怜儿的哭声戛然而止,脸上血色尽失,眼中闪过一丝无法掩饰的恐慌。
淑嫔的眼中也迸发出一道精光,她将那块布巾凑到鼻尖,仔细地闻了闻。
果然,一股从未闻过的、清冽而奇异的药香钻入鼻中,令人精神为之一振。
顾云汐见状,缓缓地跪首了身体。
“嫔妾的药箱此刻就在芷兰轩,里面还有剩下的药膏。”
“娘娘只需命人取来,两相对比,一闻便知真假。”
“若气味不符,便是嫔妾在说谎,甘愿受任何责罚。”
“可若是气味一致……”
她没有再说下去,但意思己经不言而喻。
这个证据,是许怜儿无论如何也无法预料,更无法伪造的。
这是阳谋。
是用绝对的实力,碾压一切阴谋诡计的阳谋。
“去,把她的药箱取来。”
淑嫔立刻下令。
等待的时间,每一分每一秒都无比煎熬。
许怜儿瘫跪在地上,浑身抖如筛糠,冷汗浸透了她的后背。
她知道,自己完了。
很快,晚晴便捧着顾云汐的药箱匆匆赶来。
当着所有人的面,掌事嬷嬷打开了药箱。
一股与那方布巾上一模一样的、清冽独特的药香,瞬间从箱中散发出来,弥漫在整个大殿之内。
掌事嬷嬷取出了那个装着药膏的瓷瓶,打开瓶盖,再次与布巾上的气味进行对比。
她走到淑嫔面前,恭敬地回禀。
“回禀娘娘,气味,分毫不差。”
分毫不差。
这西个字,如同一柄重锤,狠狠地砸在了许怜儿的心上,将她最后一点侥幸也砸得粉碎。
铁证如山。
淑嫔的目光,像冰刀一样落在了许怜儿的身上。
“事到如今,你还有何话可说?”
许怜儿再也伪装不下去,她所有的恶毒、嫉妒、不甘,都在这无可辩驳的铁证面前,化作了歇斯底里的崩溃。
她瘫倒在地,面如死灰,口中只是喃喃地重复着。
“不……不可能……怎么会……”
淑嫔脸上露出了极度的厌恶之色。
她站起身,声音里充满了决绝与威严。
“来人。”
“传本宫懿旨。”
“秀女许氏怜儿,心性恶毒,品行不端,入宫以来,屡次构陷同伴,手段卑劣,不堪为妃。”
“即刻起,将其从秀女名册中除名,着内务府备车,今日之内,将其送出宫,遣返回家。”
“永不录用。”
这番处置,干脆利落,不留半点情面。
被选秀除名,遣送回家,对于一个女子和她背后的家族来说,是奇耻大辱。
许怜儿闻言,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彻底在地,连求饶的力气都没有了。
两名嬷嬷上前,像拖死狗一样,将她从殿中拖了出去。
那怨毒而不甘的眼神,在被拖出殿门的最后一刻,还死死地盯着顾云汐。
顾云汐只是平静地回望着她,眼神中没有胜利的喜悦,只有尘埃落定后的淡然。
殿内,之前所有的污蔑、猜忌、怀疑,都烟消云散。
秀女们看向顾云汐的目光中,充满了敬畏与叹服。
一场席卷宫廷的恶毒谣言,一次险恶的当面对质,最终以始作俑者的彻底败落而告终。
顾云汐缓缓起身,掸了掸裙摆上不存在的灰尘,心中所有的憋屈与压抑,都在这一刻得到了最彻底的净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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