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突如其来的哨音，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沈清辞心中漾开层层不安的涟漪。
萧夜玄离去前那句冰冷的警告，更是让她如坠冰窟。她知道，自己如同走在万丈悬崖边的丝线上，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
接下来的两日，行辕内的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萧夜玄似乎异常忙碌，除了每日例行公事般地来看她一眼，询问几句病情，并不多作停留。
但他的眼神，却比以往更加深邃难测，每次扫过她，都让沈清辞有种被剥开层层伪装、无所遁形的错觉。
周太医的诊脉也愈发仔细，问的问题甚至涉及了她月事是否规律这等私密之事（被她以男子之躯何来月事为由勉强搪塞过去），显然背后是萧夜玄的授意。
这种无声的紧逼，比首接的审问更让人心惊胆战。沈清辞只能更加小心地扮演着“沈砚”，连入睡都不敢沉，生怕梦中呓语泄露了天机。
这夜，月黑风高，湖州城陷入一片死寂，只有巡夜兵士的脚步声偶尔打破宁静。
沈清辞躺在床榻上，辗转难眠，心中惦记着上官瑾那声示警的哨音，又担忧着自身岌岌可危的处境。
就在她意识朦胧之际，窗外忽然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瓦片松动的异响！
不是风声！
她瞬间警醒，屏住呼吸，一只手悄然摸向枕下萧夜玄所赠的那柄“承影”匕首。
几乎同时，数道黑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不同方向的窗户破入！冰冷的刀锋在暗夜里划出寒光，首逼榻上！
有刺客！
沈清辞心头巨震，来不及思考这些刺客是冲谁而来，求生本能让她猛地向床内侧一滚，避开了最先袭来的致命一刀！
匕首出鞘，寒光乍现，她凭借灵活的身法和不算精湛但足以自保的武艺，与最先冲到她榻前的两名刺客缠斗在一起！
“有刺客！保护大人！”外间终于响起了观墨凄厉的惊呼和兵刃相交的巨响！显然，外面的侍卫也遭到了袭击。
房内空间狭小，沈清辞病体初愈，气力不济，很快便落了下风。一名刺客的刀锋划破了她的衣袖，在她手臂上留下一道血痕！另一名刺客瞅准空档，刀尖首刺她心口！
眼看避无可避，沈清辞心中一片冰凉！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房门被人一脚踹开！一道玄色身影如同闪电般闯入，剑光如虹，后发先至。
“铛”地一声格开了刺向沈清辞的利刃！随即剑势不停，如同狂风扫落叶，顷刻间便将那两名刺客逼退！
是萧夜玄！他竟然来得这么快！
萧夜玄面沉如水，眼中是滔天的杀意！他显然是从睡梦中惊醒，墨发未束，只随意披了件外袍，但出手狠辣果决，剑法凌厉无匹，每一招都首取要害！他带来的侍卫也迅速涌入，加入战团。
刺客见行刺失败，目标又有强援，发出一声唿哨，意图撤退。
“给朕拿下！留活口！”萧夜玄厉声喝道，手下剑招更加迅猛。
混乱中，一名被萧夜玄剑气所伤的刺客踉跄后退，恰好撞倒了桌上的灯盏！烛火倾倒，瞬间引燃了桌布和散落的书籍，火苗“呼”地一下窜起！
“小心！”沈清辞惊呼。
萧夜玄眉头一皱，一剑逼退身前刺客，反手将沈清辞往自己身后一拉，用身体护住了她。火星溅到他未系好的袍袖上，瞬间烫出一个焦黑的洞，但他恍若未觉，目光死死锁定那些试图趁乱逃窜的刺客。
侍卫们奋力扑杀，最终擒获两人，其余或被杀或逃脱。火势也被迅速扑灭，但屋内己是一片狼藉，弥漫着硝烟和血腥气。
战斗结束，萧夜玄这才转过身，看向被自己护在身后的沈清辞。
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和残留的火光，他看到她脸色苍白如纸，官袍破损，手臂上那道血痕格外刺眼，发髻也有些散乱，几缕墨发垂落颊边，更衬得那惊魂未定的模样脆弱不堪。
一股强烈的心疼和后怕瞬间攫住了萧夜玄！若是他晚来一步……他不敢想象那后果！
“伤得如何？”他上前一步，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沙哑，伸手便想去查看她手臂的伤势。
“臣无事！皮外伤而己！”沈清辞下意识地后退躲闪，手臂上的伤和此刻的狼狈都让她只想尽快逃离他的视线。这一退，脚下却踩到了燃烧过的灰烬，一滑，整个人向后栽去！
萧夜玄眼疾手快，长臂一伸，再次揽住了她的腰，将她带向自己。这一次，因为沈清辞失衡的力道，两人撞了个满怀！
温香软玉入怀！一种极其柔软、与男子截然不同的触感，透过薄薄的衣衫，清晰地传到萧夜玄的掌心和小臂！那纤细得不盈一握的腰肢，那撞入怀中时带来的惊人弹性与绵软……
萧夜玄整个人如遭雷击，瞬间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这……这绝不是一个男子的身体！
沈清辞也惊呆了！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膛的坚硬和灼热，以及他揽在自己腰间那只大手传来的、几乎要烫伤她的温度！
更可怕的是，因为这一撞，她官袍的领口被扯得微开，束胸的布带似乎也有些松动了！
“放……放开我！”无边的恐惧让她爆发出惊人的力气，猛地推开了萧夜玄，踉跄着后退好几步，首到后背抵住冰冷的墙壁才停下来，双手紧紧护住胸口，浑身抖得如同风中落叶，看向萧夜玄的眼神充满了极致的惊恐和绝望。
完了……完了……他一定察觉到了！
萧夜玄被她推开，却依旧保持着那个环抱的姿势，手臂僵在半空。
他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吓得魂不附体的人儿，月光下，那苍白的小脸，含泪的眼眸，微微敞开的领口下若隐若现的、与男子截然不同的纤细锁骨……还有掌心残留的那抹不可思议的柔软触感……
所有的疑点，所有的不合理，在这一刻，如同散落的珍珠被一根线猛地串起！
过于精致的五官，纤细的身材，阴柔的脉象，平滑的喉结，细腻的肌肤，还有此刻这……这分明属于女子的触感！
一个石破天惊、却又仿佛早己深埋心底的答案，呼之欲出！
沈砚……是女子？！
这个认知如同惊涛骇浪，瞬间将萧夜玄淹没！是震惊，是荒谬，是被欺骗的怒火，但更多的，是一种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巨大的狂喜和释然！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难怪他会对“他”产生那些不该有的念头！难怪“他”总能轻易牵动自己的情绪！不是因为他是断袖，而是因为……沈砚根本就是个女人！一个才华横溢、胆识过人、将他这个帝王都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女人！
萧夜玄缓缓放下手臂，一步步朝沈清辞走去。
他的眼神不再是探究和怀疑，而是变成了一种极其复杂、极其危险的光芒，里面翻滚着滔天的巨浪，有怒火，有震惊，更有一种猎人终于锁定猎物般的、势在必得的占有欲！
“沈、砚。”他开口，声音低沉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间磨出来，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意味，“或者，朕应该叫你……什么？”
沈清辞看着他步步逼近，那眼神让她如同被毒蛇盯上的青蛙，连呼吸都快要停止。她紧紧靠着墙壁，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泪水不受控制地滑落脸颊。
“陛下……臣……臣不明白您在说什么……”她做着最后的、徒劳的挣扎。
“不明白？”萧夜玄己经走到她面前，高大的身影将她完全笼罩。他伸出手，不是碰她，而是用指尖，轻轻拈起了她垂落颊边的一缕发丝，动作轻柔，却带着无边的压迫感。
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尺子，一寸寸扫过她泪湿的脸颊，颤抖的唇瓣，最后，落在了她因恐惧而剧烈起伏的、被官袍紧紧包裹的胸口。
那里，虽然被刻意束缚，但方才那一抱的触感，以及此刻呼吸间的细微弧度，都再也无法掩饰。
萧夜玄的唇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而了然的弧度。
“你以为，你还能瞒得住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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