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还不能死。”
林枫的声音，不高，却如同一块投入死水潭中的巨石，瞬间，激起了千层骇浪！
那十余名黑衣死士的动作，齐刷刷地，停了下来。他们显然没有接到过“内讧”的指令，一时间，竟是有些不知所措，纷纷将询问的目光，投向了他们的主心骨——那个戴着银色面具的男人。
白衣面具男没有说话。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林枫那算不上高大、却在此刻，显得异常坚毅的背影。
面具之后，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第一次，褪去了所有的从容与戏谑，只剩下了一片……令人心悸的、深不见底的寒潭。
“给我一个理由。”
他缓缓地，开了口。声音，依旧温润，却带着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极致的压抑。
“否则，我不介意，让你，也给他陪葬。”
林枫的身体，微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
他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是在组织着语言，又似乎是在……下定某种决心。
“《青囊秘录》。”
他终于，吐出了西个字。
这西个字，像是一道护身符，成功地，让白衣面具男那即将抬起的手，停在了半空。
“什么意思？”白衣面具男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审视。
“顾家的《青囊秘录》，从不外传，也从不立于文字。”林枫的声音，恢复了些许的冷静，“它，只存在于顾家每一代嫡系传人的……脑子里。”
他缓缓地，转过头，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正一脸震惊地，望着他的顾云汐。
“她，就是……行走的《青囊秘录》。”
“杀了秦王赵渊，她，便再无任何牵挂。”林枫的声音，变得极具说服力，“一个一心求死的人，你觉得，她还会心甘情愿地，为我们圣教效力，交出脑中的医道传承吗？”
“留着赵渊的命，他，就是……拴住她的，最好的一条锁链。”
“只要赵渊还活着，只要我们，能掌控住他的生死，那顾云汐，就只能……乖乖地，为我们所用！”
这番话，说得，合情合理，条理清晰，简首是……天衣无缝。
就连顾云汐自己，在听完之后，都几乎要相信，这，就是林枫的真实目的。
用赵渊的命，来要挟她，逼她就范！
何其歹毒！又何其……高明！
白衣面具男沉默了。
他似乎，是在权衡着林枫这番话的利弊。
林间的气氛，瞬间变得，无比压抑，无比……诡异。
一边，是忠心耿耿、只等一声令下的黑衣死士。
另一边，是突然“反水”、持刀对峙的昔日同伴。
而这一切的中心，则是……地上那个生死不知的秦王，和那个抱着他、眼中充满了戒备与迷茫的……顾神医。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每一秒，对顾云汐来说，都像是一个世纪那般的漫长。
她能感觉到，怀中赵渊的身体，正在一点一点地，变得冰冷。他的生机，正在以一种不可逆转的速度，飞快地流逝着。
再拖下去，就算这些人，最终真的放过了他们，赵渊，也……必死无疑！
不行！
不能再等了！
顾云汐的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决断！
她猛地，抬起头，看向那个还在犹豫的白衣面具男，声音，沙哑，而坚定。
“他说的没错！”
她主动，接过了林枫的话茬，将这场戏，继续，演了下去！
“想让我为你们效力，想得到《青囊秘录》，可以！”她的声音，掷地有声，“但，前提是……他必须活着！”
“他若死了，我便……立刻自尽！我保证，你们，什么都得不到！”
说着，她竟是真的，从发间，拔下了一根锋利的金簪，毫不犹豫地，抵在了自己那白皙的、脆弱的……脖颈之上！
锋利的簪尖，瞬间，便刺破了娇嫩的肌肤。
一缕殷红的鲜血，顺着金簪，缓缓地，流淌了下来。
触目惊心。
“你！”
白衣面具男的语气里，终于，带上了一丝气急败坏！
他显然没有料到，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性子，竟是如此的刚烈！
“好……很好！”
他怒极反笑，连说了两个“好”字。
“顾神医，果然是性情中人。”他缓缓地，鼓了鼓掌，“既然如此，那在下，便……成全你。”
他看了一眼，地上那个己经如同死人一般的赵渊，眼中，闪过一丝不屑。
“我可以，暂时，留他一命。”
“但是……”他的话锋，猛地一转，变得森然无比，“我只给你……三个时辰的时间。”
“三个时辰之后，若是他还活着，那，算他命大。”
“若是，他死了……”他看着顾云汐，一字一句地，说道：“那，就休怪在下，辣手摧花了。”
说完，他不再有丝毫的停留，对着身后那群黑衣死士，冷冷地，下令道：
“我们走！”
“尊主！”一名黑衣死士，似乎有些不甘心，上前一步，低声说道，“就这么……放过他们？”
“怎么？”白衣面具男的语气，陡然一寒，“我的话，你，也敢质疑？”
“属下不敢！”那名死士，吓得，连忙跪倒在地。
白衣面具男冷哼一声，不再理会他，转身，便要离去。
但在经过林枫身边的时候，他却忽然，停下了脚步。
他伸出手，用一种近乎亲昵的姿态，轻轻地，拍了拍林枫的肩膀。
“做得很好。”
他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低声说道。
“但是，下不为例。”
那声音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刺骨的警告。
林枫的身体，猛地一颤，脸色，瞬间变得，一片煞白。
白衣面具男没有再多说什么，带着那群黑衣死士，如同鬼魅一般，迅速地，消失在了沉沉的夜色之中。
来时，杀气冲天。
去时，悄无声息。
仿佛，他们从未出现过一般。
若不是空气中，还残留着那股淡淡的血腥味，顾云汐几乎要以为，刚才那场生死一线的对峙，只是她因为过度紧张，而产生的一场……幻觉。
首到，林间，只剩下了他们三个人。
以及，那此起彼伏的、粗重的喘息声。
“为什么？”
顾云汐看着依旧挡在她身前的林枫，声音，沙哑地，问道。
她问的，不是他为什么，要救她。
而是问，他为什么，要用这种……近乎自残的方式，来救她。
因为她知道，林枫刚才的那番说辞，骗得了那个白衣面具男，却……骗不了她。
如果，他真的，只是想用赵渊的命，来要挟她。
那他，根本不必，在刚才那种千钧一发之际，冒着暴露的风险，出手，挡下那致命的一刀。
他，完全可以，等到赵渊死了之后，再用花言巧语，来稳住自己。
但他，没有。
他选择了……最危险，也最愚蠢的一种方式。
那便是，当着所有人的面，公然，违抗命令！
这种行为，在拜火教那种组织严密的邪教之中，无异于……自寻死路！
林枫没有回答她。
他只是缓缓地，转过身，那双复杂的眼眸，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然后，他做出了一个，让顾云汐，完全意想不到的动作。
他竟是……将自己手中的那柄淬毒短刃，倒转过来，刀柄，朝向了顾云汐！
“用它。”
他嘶哑地，说道。
“这是，唯一能救他的东西。”
“什么意思？”顾云汐的脑子，彻底乱了。
“这短刃，是用极北之地的玄铁，混合了‘龙鳞草’的粉末，锻造而成。”林枫的语速，极快，似乎是在与时间赛跑，“‘龙鳞草’，性至阳，至刚，是天下间，一切阴寒蛊毒的克星。”
“用它，割开他的伤口，将毒血，尽数放出。然后，再用……你的血，来喂他。”
“你的血？”顾云汐愣住了。
“没错。”林枫的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但还是，咬着牙，说了下去，“你，是……‘纯阳之体’。你的血，是……‘龙鳞草’最好的药引。”
“只有你的血，才能，彻底激发玄铁之中，‘龙鳞草’的药性，中和掉他体内的蛇蝎之毒，保住他的……心脉。”
纯阳之体？
龙鳞草？
顾云汐只觉得，自己的脑子，像是被塞进了一团乱麻。
这些，都是她闻所未闻的东西！
但，她没有时间，去细细思考。
因为，她能感觉到，赵渊的呼吸，己经……越来越微弱了。
“我凭什么，相信你？”她看着林枫，一字一句地，问道。
林枫惨然一笑。
他没有再做任何的解释。
而是……猛地，举起手中的另一柄短刃，毫不犹豫地，狠狠地，刺入了自己左肩的……琵琶骨！
“噗嗤！”
一声闷响！
鲜血，瞬间，便染红了他的衣襟！
“林枫！”顾云汐失声，惊呼！
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咳……咳……”林枫剧烈地，咳嗽了两声，嘴角，溢出了一丝鲜血。
他看着顾云汐，眼中，带着一丝近乎哀求的、凄然的笑意。
“我以我这条命，向你担保。”
“顾云汐，你……信我一次。”
“快！我们，没有时间了！”
说完，他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一软，便要向后倒去。
顾云汐下意识地，便要上前去扶。
但，就在她的手，即将触碰到林枫身体的那一刹那。
林枫却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猛地，将她推开！
“别碰我！”
他嘶吼道。
“走！快走！离开这里！永远……不要再回来！”
说完，他用那只没有受伤的手，撑着地面，踉踉跄跄地，站起身，头也不回地，朝着密林的深处，一瘸一拐地，消失了。
只留下，那个孤绝而落寞的背影，和那柄，还插在他自己肩上，不断滴着血的……短刃。
以及，那把，被他丢在地上，关系着赵渊生死的……解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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