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3 年的春天来得悄无声息，铁城一中的杨树枝刚冒出嫩芽，校园里就弥漫着毕业季的焦灼。高三（1）班的教室里，黑板上用粉笔写着 “备战推荐” 西个大字，同学们课间讨论的不再是难题解法，而是 “谁有工农兵实践经历”“哪家亲戚在单位当领导”—— 这年的高校招生仍沿用推荐制，没有 “根正苗红” 的背书，成绩再好也难跨进大学校门。
苏沐看着同桌拿着 “知青下乡证明” 炫耀的模样，指尖无意识地划过课本。她的成绩单始终稳居年级前三，可论 “工农兵经历”，不过是去年暑假在机械厂帮父亲抄过技术图纸，实在拿不出手。放学路上，陈景明老师特意叫住她，两人沿着覆着薄雪的人行道慢慢走。
“最近在传，中央可能要变招生政策，说不定哪天就恢复高考了。” 陈老师压低声音，镜片后的目光透着期许，“但这都是没影的事，你不能等。红星机械厂宣传科在招笔杆子，我托人问了，缺个懂点文化又细心的，或许是个跳板。”
苏沐脚步一顿。她知道宣传科的分量 —— 机械厂是铁城的支柱企业，宣传科要写厂刊、办宣传栏、总结生产先进事迹，虽不算核心部门，却能接触到厂里的技术骨干和管理层面，比在家待业强得多。“老师，我能行吗？” 她轻声问。
“怎么不行？” 陈老师拍了拍她的肩，“你写的作文每次都是范文，又跟着我学了这么多年，文笔比不少成年人都强。去试试，就算以后恢复高考，有份工作在身也更稳当。”
回家跟父母商量时，李岚第一个点头：“去！宣传科好歹是坐办公室的，比在车间扛机床强。你爸在厂里人脉熟，能照拂你。” 苏振邦没多话，只闷头抽了支烟，最后说：“报名吧，面试前我给你讲讲厂里的生产情况，别露怯。”
一周后，红星机械厂的面试在办公楼会议室举行。宣传科科长老周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干部，脸上沟壑纵横，手里攥着个搪瓷缸，扫了眼排队的应聘者，开门见山：“每人写一篇‘抓生产促创新’的宣传栏稿，一个小时，写得好就留下。”
纸张和笔墨分发下来，应聘者们立刻埋头疾书。苏沐却没急着动笔，脑海里闪过父亲昨晚的话：“厂里的老机床精度不够，金工车间的王师傅在改齿轮模数；铸造车间想试新砂型，就是怕成本超支不敢报。” 她咬着笔杆琢磨片刻，在纸上写下标题：《从齿轮到砂型：咱们工人的创新路》。
稿子没堆砌 “革命口号”，而是从具体场景切入：“金工车间的灯光下，王师傅拿着卡尺反复测量改好的齿轮 —— 这小小的 0.5 毫米改动，能让农机使用寿命多延长三个月”“铸造车间的新砂型方案压在案头，不是怕失败，是怕浪费国家的煤和铁”。结尾才落到主题：“创新不是空话，是师傅们手上的老茧，是图纸上的修改痕迹，更是咱们厂抓生产的硬底气”。作者“爱玩游戏的书虫”推荐阅读《快穿：指尖星光》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
老周拿起苏沐的稿子时，原本紧绷的脸渐渐舒展。他翻了翻其他应聘者的文稿，不是满篇口号就是脱离实际的空想，唯独这篇既有政治高度，又懂生产细节，连 “齿轮模数”“砂型” 这些专业词都用得准确。“你叫苏沐？” 老周抬头问。
“是。” 苏沐起身应答。
“苏振邦是你父亲？” 老周又问，得到肯定答复后，他点点头，“你爸是厂里的技术骨干，你这稿子写得有他的实在劲儿。明天来上班吧，试用期一个月。”
走出办公楼时，苏沐撞见了赵磊和一个穿蓝布衫的年轻女人。那女人是赵磊的表姐，也是这次的应聘者之一，此刻正满脸委屈地抱怨：“明明我爸跟周科长打过招呼，怎么还被刷了？” 赵磊瞥见苏沐，眼神里满是不甘，却没敢上前找茬 —— 上次王倩倩的事让他见识了苏家的硬气，知道这丫头不是好惹的。苏沐懒得理会，昂首挺胸地走出了机械厂大门。
入职前的周末，苏沐在家整理书桌。旧课本和笔记本堆了半桌，其中一本蓝色封皮的外语笔记格外显眼，是原身从高一开始记的，里面密密麻麻写着英语单词、日语语法、俄语短语，字迹稚嫩却工整，连例句都标注着场景用法。翻到最后一页，原身用铅笔写了句歪歪扭扭的话：“要是能去北京学外语就好了。”
苏沐拿起钢笔，在扉页上轻轻补写：“语言是武器，亦是桥梁。” 笔尖划过纸面，留下清晰的字迹，像是对原身的回应，也像是对自己的期许。
李岚拿着一块蓝布走进来，脸上带着笑意：“给你做了件新工装，上班得穿得正式点。我跟你说，宣传科虽不管人事，但能接触到不少领导，说话办事都要留神。” 她一边量尺寸，一边絮絮叨叨地传授职场经验，“别跟人争长短，但也别让人欺负了，你妈在报社还能给你撑撑腰。”
苏振邦下班回来，带回一个崭新的搪瓷缸，上面印着 “红星机械厂” 的字样，递给苏沐：“厂子里藏龙卧虎，有老工人懂技术，有老干部懂政策，你刚去要多听少说，跟着老周学。但记住，该硬气的时候别软，咱们凭本事吃饭，不欠谁的。”
苏沐接过搪瓷缸，指尖着冰凉的缸壁，看着父母忙碌的身影，心中满是踏实。窗外的杨树己抽出新叶，阳光透过枝叶洒进来，在地上投下晃动的光斑。她知道，宣传科只是她人生的一个起点，前方或许还有无数岔路，但只要握着 “语言” 这把武器，踩着 “踏实” 这步基石，她总能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
睡前，她把那本外语笔记放进书包，又将父亲讲的机械厂生产流程在脑海里过了一遍。明天，就是她踏入社会的第一天，她己经准备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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