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味道突然变得像腐烂的海藻，程砚攥着那枚从秘密病房床板下抠出的铜质徽章，指节因为用力泛出青白。凌晨三点的走廊比往常更暗，应急灯的绿光在墙面上淌成黏液状，他数着地砖缝里渗出的暗红色斑点，每一步都像踩在未干的血渍上。
护士长办公室的门虚掩着，里面透出的不是往常的白炽灯暖光，而是种类似紫外线灯管的冷紫色光晕。程砚记得上周午夜探访时，这扇门是用三根铁链反锁的，此刻铁链却像被强酸腐蚀过，锈迹斑斑地挂在门把手上，轻轻一碰就簌簌往下掉渣。
“请进。”
声音从里面飘出来，带着福尔马林浸泡过的僵硬感。程砚推开门的瞬间，鼻腔里涌入一股混合着焚香和福尔马林的怪味，靠窗的铁架上摆着十几个培养皿，里面半透明的胶状物质正在缓慢蠕动，在紫光灯下泛着油亮的磷光。
护士长背对着他坐在铁皮办公桌前，白大褂的下摆沾着深色污渍，她手里的镊子正夹着片指甲盖大小的组织，往培养皿里放。程砚注意到她的手腕在抖，不是紧张的那种颤，而是像被电流击中般的高频抽搐。
“张姐，” 程砚反手带上门，金属合页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307 床的李建国，今天下午说看见天花板在流血。”
镊子 “当啷” 一声掉进不锈钢托盘，护士长缓缓转过身，她的黑眼圈比三天前深了不止一倍，眼下的皮肤松弛得像泡发的海带。程砚突然发现她的白大褂领口露出半截青紫色的印记，形状像串扭曲的藤蔓，顺着脖颈往锁骨蔓延。
“程医生应该知道，” 她伸手去够桌上的搪瓷杯，手指在杯沿滑了三次才握住，“特殊病区的患者常有视幻觉。”
“可他描述的血珠里有牙齿。” 程砚往前迈了半步，后腰抵住冰凉的门框，“和上周 302 床王秀兰说的一样，甚至连牙齿的数量都分毫不差 —— 十二颗，全是智齿。”
护士长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紫光灯突然开始闪烁，培养皿里的胶状物质随之加速蠕动，在玻璃壁上留下蚯蚓爬过似的痕迹。程砚瞥见她办公桌抽屉缝里露出半截黄色封皮，和他在资料室找到的隐藏档案封面一模一样。
“你到底想知道什么？” 护士长的声音突然低了八度，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她抬手按了按太阳穴，无名指上的银戒指在灯光下泛出诡异的红光 —— 那戒指上面还只是普通的哑光银。
程砚从口袋里掏出那枚铜质徽章，上面刻着的蛇形花纹正在慢慢游动，边缘的齿状纹路和他处方笺燃烧后灰烬里的符号重合了七处。他把徽章拍在桌面上，铁皮桌面发出沉闷的响声，培养皿里的黏液突然剧烈翻涌起来。
“这个，” 他盯着护士长的眼睛，她的瞳孔边缘泛起淡淡的灰雾，“在秘密病房找到的。张姐在这儿工作十五年了吧？应该认识这玩意儿。”
护士长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她猛地拉开抽屉，程砚看见里面整齐码着十几个一模一样的铜徽章，只是颜色更暗，表面覆盖着层黏糊糊的薄膜。她抓起最上面那枚扔过来，金属划过桌面的刺耳声响里，程砚听见身后的培养皿发出细微的爆裂声。
“认识又怎么样？” 她突然笑了起来，笑声像生锈的铁片在摩擦，“十年前我刚来这儿当护士时，老护士长也给过我一个。她说戴着能睡好觉。”
程砚接住那枚徽章，入手冰凉，背面刻着串模糊的数字：0713。他想起资料室那本档案里反复出现的日期，正是七年前的 7 月 13 日，那天的值班记录被人用墨汁涂得严严实实。
“那天晚上烧的是什么？” 程砚的声音有些发紧，他看见护士长的指甲缝里嵌着黑色的残渣，和消防通道墙壁上的黏液颜色一致，“紫外线灯下烧的，塑料袋装着的，像碎骨头。”
护士长突然捂住脸，指缝间漏出压抑的呜咽声。紫光灯 “滋啦” 一声爆了个火花，房间瞬间陷入黑暗，只有培养皿里的磷光还在幽幽闪烁。程砚摸到口袋里的打火机，火苗窜起的瞬间，他看见护士长的白大褂后襟洇开大片深色污渍，正顺着衣摆往下滴。
“是失败品。”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肩膀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认知稳定剂断供的时候，就会有失败品。他们说那些患者的大脑被‘污染’了，必须处理掉。”
打火机的火苗突然变成青绿色，程砚看见自己手背上的血管正在隐隐发黑，和那些心电监护仪上异常波动的波形惊人地相似。他想起第 9 章密会时，院长提到 “认知稳定剂” 时闪烁其词的表情，还有药房保险柜里那一排排贴着外文标签的针剂。
“污染？” 程砚追问，作者“九宫格乾坤”推荐阅读《禁闭诊疗录》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火苗映得他的影子在墙上扭曲成怪异的形状，“是那些幻觉？黑色母乳，会说话的墙壁？”
“是古神。” 护士长突然抬起头，眼睛在黑暗里亮得吓人，“他们在培养皿里养的就是这东西的碎片。那些患者…… 只是容器。”
培养皿里的黏液突然开始冒泡，发出类似沸腾的声响。程砚闻到一股浓烈的腥味，和他在地下密道里闻到的一模一样。他突然明白为什么消防通道会有锈蚀和黏液，为什么护士长要在紫外线灯下焚烧东西 —— 那是在消毒，或者说，是在阻止某种东西扩散。
“那你为什么不离开？” 程砚的声音有些发颤，他看见护士长手腕上的青紫色印记正在缓慢移动，像有活物在皮肤下游走，“你知道这些，为什么还要留在这儿？”
护士长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她的指尖冰凉刺骨，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肉里。程砚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回荡，节奏和心电监护仪的异常波动完全一致。
“离开？” 她笑了起来，笑声里带着绝望，“你以为我们还能离开吗？从穿上这件白大褂的那天起，我们就都是白塔的一部分了。”
她松开手，程砚的手腕上留下五个青紫色的指印。窗外突然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紧接着是患者的尖叫，夹杂着某种湿滑物体拖动的声响。护士长猛地站起来，白大褂下摆扫倒了两个培养皿，黏液溅在地上，冒起阵阵白烟。
“他们来了。” 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平静，甚至带着种诡异的解脱，“认知稳定剂彻底断供了，今晚…… 会有很多失败品。”
程砚冲到窗边，撩开窗帘的瞬间，他看见走廊里挤满了人影，步伐蹒跚，皮肤泛着和培养皿里的黏液一样的磷光。307 床的李建国正趴在墙上，手指抠着砖缝里的暗红色斑点，嘴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嗬嗬声。
护士长走到他身后，手里多了个装满透明液体的针管，针头闪着寒光。程砚注意到她的眼睛里，瞳孔己经完全变成了灰白色，和那些 “失败品” 如出一辙。
“拿着。” 她把针管塞进程砚手里，“这是最后一支稳定剂。记住，无论看见什么，都别相信自己的眼睛。”
走廊里传来沉重的撞门声，伴随着金属扭曲的刺耳声响。程砚握紧手里的针管，冰凉的液体透过玻璃管壁传来寒意。他突然想起第 18 章自己出现精神污染症状时，护士长悄悄塞给他的那片药片，味道和现在针管里的液体惊人地相似。
“为什么帮我？” 程砚问，撞门声越来越响，门框己经开始变形。
护士长没有回答，只是转身走向办公桌，从抽屉里拿出个黑色的布包。程砚看见她把那些铜质徽章一个个放进包里，动作缓慢而虔诚。撞门声突然停了，走廊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培养皿里的黏液还在咕嘟作响。
“因为你和我们不一样。” 护士长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你还能看见阳光。”
话音未落，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撞开，一股浓烈的腥臭味涌了进来。程砚举起打火机，火苗照亮了门口那张熟悉的脸 —— 是 302 床的王秀兰，她的眼睛里没有瞳孔，只有不断蠕动的灰白色黏液，嘴角咧开到诡异的弧度，露出十二颗尖锐的智齿。
护士长突然挡在程砚身前，手里的黑色布包散发出微弱的光芒。王秀兰的动作顿住了，喉咙里发出恐惧的呜咽声。程砚趁机抓起桌上的铜质徽章，塞进白大褂口袋，握紧了手里的针管。
“快走。” 护士长的声音带着决绝，“去地下实验室，找到‘源’，只有你能毁掉它。”
王秀兰突然发出刺耳的尖叫，猛地扑了过来。程砚被护士长一把推开，撞在墙上。他看见护士长手里的布包爆发出刺眼的白光，王秀兰的身体在白光中迅速融化，变成一滩冒着白烟的黏液。
更多的人影涌进办公室，程砚趁机从后门冲了出去。身后传来护士长凄厉的尖叫，夹杂着某种东西被撕裂的声响。他沿着消防通道狂奔，口袋里的铜质徽章越来越烫，像有团火在灼烧他的皮肤。
跑到楼梯转角时，程砚回头看了一眼，护士长办公室的方向己经被浓稠的白雾笼罩，隐约能看见无数扭曲的黑影在雾中蠕动。他握紧手里的针管，想起护士长最后那句话 —— 去地下实验室，找到 “源”。
消防通道的墙壁上，暗红色的斑点正在迅速扩大，黏液顺着砖缝往下淌。程砚听见头顶传来类似翅膀扇动的声音，伴随着意义不明的低语，和他在古神遗迹里听到的一模一样。
他知道，真正的恐怖才刚刚开始。而护士长的坦白，不过是这场噩梦的冰山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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