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砚的后颈撞到冰冷的金属时，才意识到自己不是绊倒了 —— 有人从背后猛地推了他一把。
“砰！”
厚重的铁门在身后合拢，锁芯转动的咔嗒声在密闭空间里格外刺耳。应急灯惨白的光线从天花板缝隙里渗出来，勉强照亮半面墙的斑驳水渍，那些痕迹像是无数扭曲的手印，正随着他的呼吸微微起伏。
“谁？” 程砚的手摸到白大褂口袋里的钢笔，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护士长？还是……”
回答他的只有自己的回声，以及某种液体滴落在金属板上的轻响。滴答，滴答，节奏均匀得像是老式挂钟，却带着黏腻的湿意。他贴着冰冷的墙壁缓缓移动，皮鞋踩在地面的积水上发出吱呀声，这声音让他想起昨晚在消防通道里踩到的黏液 —— 同样的滑腻感，同样若有若无的腥甜气味。
应急灯突然闪烁了两下，光线骤灭的瞬间，程砚感觉有什么东西擦过他的手背。不是实体的触碰，更像是一阵带着凉意的气流，却在皮肤上留下了细密的鸡皮疙瘩。他猛地攥紧钢笔，指尖触到笔杆上刻着的防滑纹路，这才想起这是上周处方笺燃烧后，护士长 “好心” 给他换的新笔。
“别装神弄鬼。” 他刻意让声音保持平稳，但尾音还是忍不住发颤，“我知道你们在搞什么鬼，那些符文，那些培养皿……”
黑暗中突然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程砚的瞳孔在适应黑暗后，隐约看见斜对面的墙角堆着一堆文件，最上面的纸张正无风自动。他深吸一口气，左脚先试探着往前挪了半步，积水顺着鞋缝渗进来，冰凉的触感顺着脚踝往上爬。
就在这时，应急灯再次亮起。这一次光线稳定了许多，程砚终于看清了整个房间的布局 —— 大约十平米的空间，除了墙角的文件堆，只有一张生锈的铁桌和两把椅子。墙上没有窗户，只有通风口格栅里透出更微弱的红光，像是某种生物的眼睛在眨动。
他走到文件堆前，指尖刚碰到最上面的纸张就缩了回来。那些纸页边缘泛着诡异的紫红色，像是被浸泡过某种染料，摸上去黏糊糊的，还带着轻微的弹性。其中一张纸上用暗红色的笔迹画着扭曲的线条，看起来像是第 6 章里见过的克苏鲁符文，只是更加潦草，仿佛是在极度恐慌中画出来的。
“这是…… 患者的笔迹？” 程砚皱起眉头，注意到纸张右下角有个模糊的编号，“307 号？但他上周己经转去重症监护室了。”
滴答声突然加快了节奏。程砚猛地回头，看见铁桌底下渗出一滩黑色的液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他脚边蔓延。那液体表面泛着金属般的光泽，接触到地面的积水时，发出了滋滋的声响，像是在腐蚀某种物质。
他后退两步，后背撞到了冰冷的铁门。手忙脚乱地摸索着门锁的位置，却发现那里只有一个光滑的金属面板，根本没有钥匙孔。这时候才注意到，门板上贴着一张泛黄的标签，上面用打印体写着 “认知稳定剂储存室 B”，下面还有一行手写的小字：“请勿在满月夜开启”。
“认知稳定剂……” 程砚的心沉了下去，第 9 章里院方高层提到的供给问题突然浮现在脑海，“这里是储存药物的地方？可为什么要把我关进来？”
黑色液体己经漫到了他的鞋跟。一股浓烈的腥甜味扑面而来，让他想起第 2 章里患者描述的 “天花板渗出的黑色母乳”。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强忍着恶心，目光扫过整个房间，突然注意到铁桌腿上缠着一圈电线，线头垂在地面的积水里，时不时冒出细小的火花。
应急灯又开始闪烁，红光从通风口格栅里透得更亮了。程砚突然想起第 4 章里护士长在紫外线灯下焚烧物体的场景，那些灰烬在空中飘散的轨迹，和现在通风口透出的红光有着诡异的相似。他咬了咬牙，弯腰抓住电线的绝缘层，小心翼翼地把线头从水里拉了出来。
电线的另一端连接着铁桌上方的灯管，看起来像是某种紫外线装置。程砚试着摇晃了一下灯管，发现它只是松了，并没有完全损坏。他深吸一口气，用钢笔撬开灯管的固定卡扣，将其重新安装好，然后把电线的两个断头小心翼翼地碰在一起。
刺目的紫光瞬间充斥了整个房间。程砚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看见墙上的水渍在紫外线下显露出清晰的荧光轨迹，像是有人用荧光笔在上面画了无数个同心圆。而那些文件上的符文则发出了微弱的绿光，仿佛活了过来，正在纸上缓缓蠕动。
“这是…… 逃生路线？” 程砚盯着墙上的轨迹，发现那些同心圆最终都指向通风口的位置。他快步走过去，用钢笔撬开格栅上的螺丝，发现里面果然有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通道，“但这尺寸…… 更像是给孩子设计的。”
通道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爬行。程砚犹豫了一下，回头看了看己经漫到膝盖的黑色液体，咬了咬牙，还是钻进了通风管道。管道内壁覆盖着一层薄薄的黏液，沾在白大褂上，发出了拉丝的声响，让他想起第 7 章在消防通道里摸到的那种物质。
爬了大约三米远，前方突然出现一道岔口。左边的通道里透出微弱的光线，右边则一片漆黑，隐约传来水滴声。程砚摸了摸口袋里的钢笔，想起第 10 章找到的隐藏档案里提到过，医院的通风系统在 1973 年进行过一次改造，增加了通往地下实验室的秘密通道。
“左边是通往主楼，右边……” 他犹豫了片刻，听见身后传来金属扭曲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撞开储存室的门，“只能赌一把了。”
钻进右侧通道的瞬间，一股浓烈的福尔马林气味扑面而来。程砚匍匐前进了大约十几米，突然感觉前方的管道壁变得滚烫。他伸手摸了摸，发现金属表面覆盖着一层细密的汗珠，像是某种生物在呼吸。这时候才注意到，管道壁上布满了细小的孔洞，里面渗出淡黄色的黏液，滴落在地上发出了和之前一样的滴答声。
应急灯的光线从身后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前方隐约传来的红光。程砚加快了爬行的速度，膝盖在粗糙的金属板上磨出了血痕，但他顾不上疼痛，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必须离开这里，必须弄清楚医院到底在隐瞒什么。
突然，前方的管道出现了一个首角转弯。程砚转过弯后，惊讶地发现前面有一个圆形的检修口，下面透出明亮的光线。他小心翼翼地拧开检修口的螺丝，往下一看，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下面是一个宽敞的房间，看起来像是某种实验室。十几个玻璃培养皿整齐地排列在工作台上，里面漂浮着半透明的组织样本，在红光的照射下呈现出诡异的紫色。而房间的正中央，站着一个穿着白大褂的身影，背对着他正在操作某种仪器。
是护士长。
她的动作显得有些僵硬，像是提线木偶一样挥舞着手术刀，在培养皿之间穿梭。程砚注意到她的白大褂上沾满了暗红色的污渍，头发凌乱地贴在脸上，嘴里还在低声念叨着什么，声音模糊不清，像是在念某种咒语。
就在这时，护士长突然停下了动作，猛地转过身来。程砚赶紧缩回头，心脏狂跳不止。透过检修口的缝隙，他看见护士长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嘴角挂着一丝诡异的微笑。她没有抬头看检修口，只是拿起一个培养皿，对着红光仔细观察着，然后用手术刀划开自己的手腕，将鲜血滴进了培养皿里。
培养皿里的组织样本突然剧烈地蠕动起来，发出了细微的爆裂声。程砚捂住嘴，强忍着尖叫的冲动，感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慢慢地往后退，不小心碰掉了一块松动的金属板，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护士长的动作瞬间僵住了。
程砚屏住呼吸，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他看见护士长缓缓地抬起头，目光精准地锁定了检修口的位置，嘴角的微笑变得更加诡异。她放下手中的培养皿，一步步朝着检修口走来，脚步声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像是敲在程砚的心脏上。
“找到你了。” 护士长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像是用指甲划过玻璃，“你不该来这里的，医生。”
程砚猛地转身，拼命往回爬。身后传来检修口被撬开的声音，以及护士长沉重的呼吸声。他感觉自己的衬衫己经被冷汗浸透，膝盖的伤口火辣辣地疼，但他不敢停下，只能凭着求生的本能往前冲。
突然，前方的管道出现了一个岔路口。程砚毫不犹豫地钻进了左边的通道，却发现这里比之前的通道更加狭窄，只能勉强容纳一个人匍匐前进。管道壁上的黏液变得更加黏稠，像是某种生物的消化液，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气味。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程砚能听到护士长嘴里念叨的咒语越来越清晰，那些诡异的音节像是有生命一样，钻进他的耳朵里，让他的头开始剧烈地疼痛。他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模糊，眼前开始出现幻觉 —— 天花板上渗出黑色的母乳，处方笺上的克苏鲁符文化成活物，消防通道里的黏液变成了无数只蠕动的虫子。
“不能被迷惑……” 程砚咬了咬舌尖，用疼痛让自己保持清醒，“这些都是幻觉，和患者的症状一样。”
就在这时，前方出现了一丝光亮。程砚精神一振，加快了爬行的速度。随着距离越来越近，他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 那是医院走廊里的脚步声和说话声。他终于看到了出口，那是一个位于走廊天花板上的通风口。
他用尽全力撞开通风口的格栅，翻身滚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冰冷的地板上。走廊里的灯光刺得他睁不开眼睛，耳边传来护士们惊讶的叫声。程砚挣扎着站起来，回头看了看通风口，确认没有人追出来，这才松了一口气。
“程医生，您怎么会在这里？” 一个年轻护士跑过来，惊讶地看着他满身的污渍和伤口，“您没事吧？”
程砚摇了摇头，刚想说话，突然注意到护士胸前的工牌 ——307 号，和他在储存室里看到的文件编号一样。他猛地后退一步，惊恐地看着护士的脸，发现她的眼睛里也布满了血丝，嘴角挂着和护士长一样的诡异微笑。
“您在找什么呢，医生？” 护士的声音变得尖锐，“是不是在找这个？”
她伸出手，掌心摊开，里面放着一张燃烧过半的处方笺，灰烬中隐约可见克苏鲁符文的痕迹。
程砚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他转身就跑，身后传来护士们诡异的笑声，像是无数只虫子在耳边爬行。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知道必须离开这里，必须找到真相。
走廊尽头的消防通道门虚掩着，里面透出微弱的红光。程砚犹豫了一下，推开门冲了进去。楼梯间里弥漫着铁锈和黏液的气味，和他之前巡查时一模一样。他顺着楼梯往下跑，脚步声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像是在追逐着某种看不见的东西。
跑到三楼的时候，他突然停下了脚步。楼梯转角的墙壁上，有人用暗红色的笔迹写着一行字：“他们己经渗透进来了”。下面画着一个简单的图案，看起来像是一个眼睛，瞳孔里画着一个小小的问号。
程砚的心跳漏了一拍。这个图案他见过，就在第 10 章找到的隐藏档案的封面上。他伸手摸了摸那行字，发现颜料还没有干透，像是刚写上去不久。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了脚步声。程砚屏住呼吸，躲在楼梯转角的阴影里。一个穿着白大褂的身影缓缓走了上来，背对着他，手里拿着一个金属托盘，上面放着几个玻璃培养皿。
是院长。
程砚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看着院长走进三楼的走廊，消失在尽头。托盘上的培养皿里，漂浮着和实验室里一样的半透明组织样本，在走廊灯光的照射下，呈现出诡异的紫色。
程砚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他终于明白，自己面对的不仅仅是一个诡异的医院，而是一个庞大的阴谋。从他踏入白塔医院的那一刻起，就己经掉进了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
通风口的格栅还在晃动，护士长的脚步声似乎还在耳边回响。程砚握紧了口袋里的钢笔，那上面的防滑纹路己经深深嵌进了掌心。他知道，自己不能停下，必须继续追查下去，哪怕前方是万丈深渊。
他深吸一口气，推开楼梯间的门，走进了三楼的走廊。走廊里空无一人，只有消毒水的气味和隐约的滴水声。程砚一步步往前走，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他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但他知道，真相就在前方，无论多么恐怖，他都必须揭开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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