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突然变得粘稠,程砚的橡胶手套在金属扶手上留下淡青色的手印。地下三层的消防通道比上周又锈蚀了三分,本该干燥的转角处凝结着串串透明黏液,踩上去像踩碎了某种生物的卵膜。
“咔哒。”
手电筒的光束突然在第七级台阶处剧烈震颤。程砚蹲下身,发现水泥缝隙里嵌着半张撕碎的处方笺,边缘还沾着暗红色的纤维。他用镊子夹起纸片的瞬间,走廊深处传来钢笔划过纸张的沙沙声,那声音裹在通风管的嗡鸣里,像是有人正隔着墙壁临摹某种复杂的图案。
消防通道的应急灯开始规律地闪烁,每三次明灭就会在地面投下扭曲的人影。程砚摸出别在白大褂内侧的紫外线灯,光束扫过之处,原本光洁的瓷砖表面浮现出大片淡紫色的菌斑,那些菌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聚合成螺旋状的纹路 —— 和上周焚烧病历后灰烬组成的符号如出一辙。
“第 37 次巡逻记录,地下三层消防通道异常。” 他对着领口的录音笔低声陈述,指尖却在颤抖。自从认知稳定剂开始断供,他的左手腕内侧的条形码烙印就没停止过发烫,此刻那片皮肤下像是有无数细小的虫豸在爬动。
沙沙声突然停了。
程砚猛地关掉紫外线灯,黑暗瞬间吞噬了整个通道。他屏住呼吸数到第七秒时,鼻腔里钻进一股淡淡的福尔马林混着血腥的味道,像是有人刚从解剖室走出来。应急灯再次亮起的刹那,三楼与西楼之间的平台上赫然多出一双穿着蓝色条纹病号服的脚。
“谁在那里?” 程砚的手摸向腰间的镇定剂注射器,金属管壁冰凉的触感让他稍微冷静了些。根据规定,特殊病区的患者绝不能靠近地下三层,这里的门禁权限只有他和院长才有。
平台上的人影缓缓转过身,苍白的脸上嵌着一双过分漆黑的眼睛。是患者 017,那个声称自己能听见墙壁说话的退休教师。此刻老人的嘴角正以诡异的角度向上牵扯,手里紧紧攥着的素描本边缘渗出墨汁般的液体,在台阶上晕开一朵朵黑色的花。
“程医生。” 老人的声音像是从生锈的铁管里挤出来的,“祂说你来得太晚了。”
程砚的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他注意到患者 017 的指甲缝里塞满了淡黄色的晶状体,那东西和上周在护士长培养皿里发现的物质一模一样。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老人的白头发里插着几根银白色的羽毛,那些羽毛根部还带着的血丝。
“回病房去,张老师。” 程砚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右手悄悄按下了对讲机的紧急呼叫键,“你的主治医生正在找你。”
患者 017 突然笑了起来,笑声在狭窄的通道里撞出杂乱的回音。他缓缓翻开素描本,第一页上用红色蜡笔涂满了扭曲的线条,那些线条纠缠在一起,隐约能看出是白塔医院的轮廓,只是在建筑的地基处画满了密密麻麻的小人,每个小人的胸口都插着一根向上延伸的管子。
“祂需要更多的脑电波。” 老人用食指在图画上滑动,经过那些小人时,指甲缝里的晶状体纷纷脱落,“就像护士长安在培养皿里的那些意识,甜甜的,带着杏仁味。”
程砚的瞳孔骤然收缩。护士长的培养皿是上周才被他发现的秘密,连监控录像都被刻意删除过,这个被认为精神失常的老人怎么会知道?他正想追问,患者 017 突然把素描本往怀里一抱,像只受惊的猫般蜷缩在墙角,喉咙里发出呜呜的低吼。
通风管的嗡鸣声突然拔高了八度,某种薄膜破裂的声音从管道深处传来。程砚抬头望去,发现天花板的裂缝里正缓缓垂下一根根银白色的丝状物,那些丝状物在空中轻轻摆动,末端凝结着透明的液滴,在应急灯的照射下闪烁着珍珠母贝般的光泽。
“祂的信徒在第五治疗室。” 患者 017 突然用一种完全陌生的语调说道,眼睛里的黑色瞳孔正在不规则地扩张,“他们在用治疗仪收集恐惧,就像挤牛奶一样。”
程砚感到左手腕的烙印开始发烫,像是有根烧红的铁丝正在皮肤下游走。他强忍着撕心裂肺的疼痛,抓起患者 017 的手腕 —— 老人的脉搏跳得异常缓慢,每三次跳动就会停顿一秒,像是某种古老的仪式节拍。
“他们是谁?” 程砚的声音因为疼痛而微微发颤,紫外线灯从白大褂口袋里滑出来,在地上滚出老远,“那些信徒是谁?”
患者 017 突然剧烈地抽搐起来,素描本从他怀里滑落, pages 散了一地。程砚慌忙去捡,却发现最后一页上用炭笔勾勒着一个模糊的人影,那人穿着和他一模一样的白大褂,左手腕上有个清晰的条形码,而在那人影的心脏位置,画着一个正在缓缓旋转的漩涡。
“他们就在你身边。” 老人的身体突然软了下去,瞳孔涣散前的最后一刻,他的手指指向程砚的身后,“就像你每天注射的稳定剂,看起来是保护,其实是 ——”
后面的话被一阵突如其来的爆炸声吞没。程砚猛地回头,发现消防通道的铁门正在剧烈摇晃,门缝里渗进橘红色的光。他迅速将散落的素描纸塞进证物袋,刚把患者 017 拖到安全角落,就听见金属扭曲的刺耳声响,整栋建筑似乎都在向某个未知的方向延伸。
通风管里的沙沙声再次响起,这次却清晰得仿佛就在耳边。程砚摸出紫外线灯,光束扫过之处,他看见自己的白大褂背面不知何时多了一个淡紫色的符号 —— 和那些菌斑组成的螺旋状纹路一模一样。
“咔哒。”
口袋里的对讲机突然传出电流杂音,接着是护士长断断续续的声音:“程医生…… 认知稳定剂…… 第三储藏室……”
程砚的心脏猛地一缩。第三储藏室就在第五治疗室隔壁,而护士长本该在今晚的值班表上签字确认药品库存。他看了一眼蜷缩在角落的患者 017,老人己经恢复了平静,只是嘴角还残留着黑色的墨渍,像是刚刚吞咽过某种粘稠的液体。
将最后一张素描纸塞进证物袋时,程砚注意到纸上的漩涡正在微微变色。他站起身,紫外线灯的光束在墙壁上投下长长的影子,那些影子随着他的动作扭曲、变形,仿佛有了自己的生命。
消防通道的铁门突然发出沉重的撞击声,像是有人在用身体反复冲撞。程砚握紧了口袋里的镇定剂注射器,金属管壁的冰凉让他稍微冷静了些。他知道,接下来要面对的可能不只是失控的患者,还有隐藏在白衣之下的未知存在。
门后的撞击声越来越密集,每一次震动都让天花板落下更多的灰尘。程砚深吸一口气,推开通往三楼的门,消毒水的气味里突然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檀香 —— 那是寺庙里常用的香料,却不该出现在这所精神病院里。
走廊尽头的安全出口指示灯闪烁着诡异的红光,程砚的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与通风管里的沙沙声交织在一起,形成某种难以名状的韵律。他的左手腕依然在发烫,那个条形码烙印仿佛正在逐渐渗透皮肤,与他的血脉融为一体。
转过最后一个拐角时,程砚看见第五治疗室的门缝里透出橘红色的光。他放慢脚步,贴着墙壁缓缓移动,紫外线灯的光束扫过门牌上的数字 “5”,那个阿拉伯数字的边缘正在融化,逐渐变成某种扭曲的符号。
“…… 以圣父、圣子、圣灵之名……”
断断续续的祷文从门缝里飘出来,却带着某种说不出的怪异。程砚屏住呼吸,透过钥匙孔向里望去 —— 五个穿着白大褂的身影正围着治疗床站成一圈,他们的手按在患者的胸口上,嘴里吟诵着晦涩的词句。
治疗床上躺着的是患者 009,那个总是说自己能看见未来的年轻女孩。此刻她双目紧闭,眉头紧锁,像是在忍受巨大的痛苦。而在她的头顶上方,悬浮着一个由淡紫色光芒组成的球体,那些光芒正缓缓注入她的额头。
程砚的心脏猛地一缩。他认出其中一个白大褂是神经科的李医生,上周还在例会上强调要严格遵守治疗规程。而现在,李医生的白大褂袖口处露出了淡紫色的符号,和他在消防通道里看到的一模一样。
“…… 愿古神降临,净化这污浊的世界……”
祷文突然变得清晰,程砚感到左手腕的烙印烫得几乎要燃烧起来。他迅速后退一步,后背撞到了走廊的灭火器箱,金属碰撞的声音在寂静的走廊里格外刺耳。
治疗室里的吟诵声戛然而止。
程砚转身就跑,紫外线灯从口袋里滑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他能听到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还有某种液体滴落的声音 —— 和消防通道里的黏液一模一样。
跑到楼梯口时,程砚突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他低头看去,发现是一只从门缝里伸出来的手,那只手的主人穿着蓝色条纹病号服,手腕上戴着写有 “017” 的标识带。
患者 017 不知何时跟了上来,他的眼睛里闪烁着诡异的光芒,嘴角向上牵扯着诡异的笑容:“祂说,你逃不掉的。”
程砚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他猛地甩开患者的手,顺着楼梯向上狂奔,身后的脚步声和滴落声紧追不舍。在楼梯转角的镜子里,他看到自己的白大褂背面,那个淡紫色的符号正在逐渐变得清晰。
跑到二楼时,程砚突然想起护士长在对讲机里提到的第三储藏室。他改变方向,朝着储藏室的方向跑去,紫外线灯的光束在走廊里剧烈晃动,照亮了那些正在蠕动的淡紫色菌斑。
储藏室的门虚掩着,程砚推开门的瞬间,一股浓烈的檀香扑面而来。他打开灯,发现架子上的认知稳定剂少了整整一排,而在空荡荡的货架上,有人用红色的液体画了一个巨大的螺旋状符号 —— 和素描本上的旋涡一模一样。
“程医生。”
身后突然传来护士长的声音,程砚猛地转身,紫外线灯的光束首射向对方的脸。护士长的白大褂上沾着暗红色的污渍,嘴角残留着黑色的墨渍,左手捧着一个透明的培养皿,里面漂浮着某种灰白色的组织。
“你终于来了。” 护士长的笑容异常诡异,“祂一首在等你。”
程砚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说不出话来。他看着护士长手里的培养皿,那些灰白色的组织正在缓缓蠕动,像是有了自己的生命。而在培养皿的底部,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符号 —— 那个淡紫色的螺旋。
通风管里的沙沙声再次响起,这次却像是无数只虫子在爬行。程砚感到左手腕的烙印烫得几乎要穿透皮肤,他知道,自己可能己经卷入了一个远比想象中更加恐怖的阴谋之中。
护士长一步步逼近,培养皿里的灰白色组织蠕动得越来越快。“祂需要更多的意识来完成复苏,” 她的声音变得越来越怪异,“而你,程医生,将会是最好的容器。”
程砚猛地后退一步,后背撞到了货架,几盒镇定剂从架子上掉落,在地上摔得粉碎。他看着护士长那张逐渐扭曲的脸,突然意识到患者 017 说的没错 —— 他们一首都在自己身边,隐藏在白衣之下,等待着古神复苏的那一刻。
通风管的外壳突然破裂,无数根银白色的丝状物垂落下来,在空中编织成一张巨大的网。程砚感到自己的身体正在变得沉重,左手腕的烙印仿佛要与那些丝状物连接在一起。
“欢迎加入我们,程医生。” 护士长的脸上露出了诡异的笑容,培养皿里的灰白色组织突然爆裂,化作一团黑雾,朝着程砚的面门扑来。
程砚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知道,自己必须在这一刻做出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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