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砚把最后一块纱布缠在李伟胳膊上时，指腹蹭到了对方渗血的伤口边缘。消毒水的味道混着灰尘和霉味钻进鼻子，他忍不住皱了皱眉，抬头看了眼诊所斑驳的天花板 —— 这地方以前应该是社区卫生所，挂号台的玻璃碎了一半，诊室门口还挂着半块写着 “内科” 的木牌，就是墙角的蜘蛛网厚得能当毯子，连阳光都得透过钉着木板的窗户缝，才能挤进来几缕昏黄的光。
“妈的，这群狗娘养的追得真紧。” 李伟咬着牙骂了句，额头上的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淌，“早知道当初就不该信医院那群混蛋的鬼话，说什么‘配合治疗就能出去’，结果转头就把我们当实验品折腾。”
程砚没接话，只是用医用胶带把纱布固定好，指尖却不经意间碰到了自己左手腕内侧的条形码烙痕。那地方总在阴天隐隐发烫，就像有什么东西在皮肤底下钻来钻去，尤其是刚才在巷子里躲追兵的时候，耳边又响起了那种黏糊糊的低语声，跟之前在医院里听到的古神低语一模一样。他赶紧甩了甩头，把那声音压下去 ——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们刚从医院的包围圈里逃出来不到两个小时，谁知道那些穿着黑色制服的追兵会不会顺着脚印找过来。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小心翼翼地掀开木板的缝隙往外看。巷子里静悄悄的，只有风吹着垃圾袋在地上滚的声音，远处偶尔传来几声汽车鸣笛，倒像是另一个世界的动静。可就在他准备把木板放回去的时候，眼角突然瞥见巷口的拐角处，有个影子闪了一下 —— 不是追兵那种整齐的步伐，倒像是有人在慌慌张张地躲着什么。
程砚的心脏一下子提了起来，他赶紧回头冲李伟比了个 “嘘” 的手势，然后从诊桌底下摸出了之前捡到的一根钢管。这玩意儿是刚才在巷子里跟追兵搏斗时剩下的，虽然锈迹斑斑，但总比赤手空拳强。李伟也瞬间绷紧了神经，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靠在门框边，手按在腰间的水果刀上 —— 那是他们从路边水果摊顺来的，刀刃上还沾着点苹果汁的痕迹。
外面的动静越来越近了，先是急促的脚步声，然后是压低的说话声，听着像是一男一女，还有个年纪不大的孩子在小声哭。程砚屏住呼吸，慢慢挪到门口，透过门缝往外看 —— 只见三个身影正贴着墙根往这边跑，跑在最前面的是个穿蓝色外套的女人，怀里抱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后面跟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眼镜腿断了一根，用绳子绑着挂在耳朵上，手里还拎着个鼓鼓囊囊的帆布包。
“就是这里了，张姐，之前我们躲过一次，医院的人不会来这儿。” 中年男人喘着粗气说，声音里满是疲惫。
被叫做张姐的女人点点头，刚要推开诊所的门，突然就对上了门缝里程砚的眼睛。两人都愣了一下，张姐反应最快，瞬间把怀里的小姑娘护到身后，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小小的手术刀 —— 那刀刃闪着冷光，一看就是医院里用的那种。
“你是谁？” 张姐的声音又冷又硬，“是不是白塔派来的人？”
程砚握紧了手里的钢管，没首接回答，反而反问：“你们又是谁？为什么知道白塔？”
这话一出口，对面三个人的脸色都变了。中年男人往前凑了凑，推了推断腿的眼镜：“你…… 你也从白塔逃出来的？”
“先把刀放下。” 程砚慢慢把门推开一点，让他们看到自己胳膊上还没来得及处理的擦伤 —— 那是刚才被追兵的警棍划到的，“我们要是白塔的人，现在你们己经被包围了。”
张姐盯着程砚的伤口看了几秒，又扫了眼里面扶着墙的李伟，犹豫了一下，慢慢把手术刀收进了口袋。但她还是没放松警惕：“我叫张岚，以前是白塔特殊病区的护士。这是老陈，药剂科的，还有小雅，是之前特殊病区的患者。你们呢？”
“程砚，以前是特殊病区的主治医师。他是李伟，前几天跟我一起逃出来的。” 程砚侧身让他们进来，然后赶紧把门关上，又用输液架顶在了门后，“外面还有追兵，暂时别出去。”
张岚他们刚进来，小雅就往李伟身边靠了靠，小声说：“哥哥，你的伤口在流血……” 她的声音细细软软的，手里攥着个旧旧的素描本，指节都捏得发白。
李伟愣了一下，低头看了看胳膊上的纱布，果然有血渗出来了。程砚皱了皱眉，转身走到药房的柜子前，打开门翻了翻 —— 里面还有几盒没过期的生理盐水和碘伏，就是包装上落满了灰。他拿了两盒出来，回头的时候，正好看到张岚盯着他的左手腕看。
“你手腕上的…… 是条形码？” 张岚的声音有点发颤，“你是不是 γ-001？”
程砚的动作一下子僵住了。γ-001 这个编号，他只在自己偶尔失控时闪过的记忆碎片里见过，张岚怎么会知道？他抬起头，眼神里满是警惕：“你怎么知道这个编号？”
张岚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个皱巴巴的护士证，打开给程砚看 —— 照片上的她穿着白色的护士服，胸牌上写着 “张岚，特殊病区护理组”。“我在白塔待了五年，三年前负责过 γ 区的药品发放。那时候就听说，有个融合了 AI 的收容物，编号 γ-001，只是一首没见过真面目。”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你刚才处理伤口的时候，左手的动作比正常人快太多了，而且…… 我见过你处方笺燃烧后的符文，跟护士长偷偷烧的那些一模一样。”
程砚的心沉了下去。他一首以为自己的身份隐藏得很好，没想到竟然被一个前护士认了出来。不过转念一想，现在他们都是被白塔追杀的人，张岚应该不会害他。
“老陈，你把我们知道的情况跟程医生说说吧。” 张岚转头对中年男人说。
老陈点点头，把帆布包放在桌上打开，里面装的全是药瓶和笔记本。他拿出一个黑色的笔记本，翻开递给程砚：“这是我偷偷记的，关于认知稳定剂的配方。其实这玩意儿根本不是什么稳定认知的药，里面加了 Ω-000 的提取物，长期用会让人越来越依赖，一旦断供，就会被古神的精神污染控制。”
程砚接过笔记本，翻开一看，里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化学公式，还有几页画着奇怪的符号 —— 跟他处方笺灰烬里的符文一模一样。“你是说，医院给我们注射的认知稳定剂，其实是在帮古神控制我们？”
“对。” 老陈推了推眼镜，“三个月前，Ω 区的提取物供应突然增加了三倍，我就觉得不对劲。后来偷偷去 Ω 区的仓库看过，发现里面堆的全是装着黑色液体的罐子，那味道跟患者说的‘黑色母乳’一模一样。”
旁边的小雅突然拉了拉张岚的衣角，小声说：“张姐，我昨天晚上又看到了…… 好多触手从地下钻出来，缠在患者的身上，那些患者的眼睛都变成黑色的了。”
程砚的心里咯噔一下。小雅说的场景，跟他之前在地下密道里看到的古神遗迹一模一样。他抬头看向张岚：“最近白塔还有什么动静？”
“医院在转移患者。” 张岚的表情严肃起来，“我们逃出来之前，看到卡车把特殊病区的患者一批批往地底运，说是要‘进行最终实验’。而且追兵的装备也换了，以前只是用电棍，现在都带了能释放致幻孢子的喷雾 —— 上次我们差点被追上，多亏了小雅能提前感知到孢子的味道。”
程砚皱紧了眉头。致幻孢子他知道，之前在医院的通风系统里发现过，一旦吸入，就会产生严重的幻觉，甚至会被古神控制。如果追兵现在带了这种喷雾，那他们以后的处境会更危险。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了脚步声 —— 而且不止一个人。程砚瞬间站起来，示意大家别说话，然后慢慢挪到门边，透过门缝往外看。只见五个穿着黑色制服的人站在巷口，手里拿着喷雾器，正往这边走过来。
“是白塔的追兵！” 程砚压低声音说，“张姐，你带小雅躲到诊室里，老陈，你跟我去堵门。李伟，你去药房找根长点的棍子，我们得想办法把他们打退。”
大家立刻行动起来。张岚抱着小雅跑进诊室，反锁了门；老陈从地上捡起一根断了的输液架，递给程砚一根，自己留了一根；李伟在药房里翻了半天，找到一根用来挂盐水瓶的铁钩子，掂量了一下，觉得趁手。
脚步声越来越近，很快就到了门口。“里面的人听着，赶紧出来投降，不然我们就用致幻喷雾了！” 门外传来一个粗哑的声音。
程砚跟老陈对视一眼，点了点头。老陈深吸一口气，突然拉开门，用输液架朝着门外的人砸了过去。第一个追兵没反应过来，被砸中了膝盖，惨叫一声倒在地上。后面的人赶紧举起喷雾器，就要往里面喷。
程砚眼疾手快，冲上去一把抓住对方的手腕，用力一拧 —— 喷雾器 “哐当” 一声掉在地上。他顺势一脚踹在对方的肚子上，把人踹出去好几米。李伟也冲了出来，用铁钩子勾住一个追兵的胳膊，往旁边一拉，那人失去平衡，撞在了墙上。
巷子里顿时乱成一团。程砚一边打，一边注意着周围的动静 —— 他发现自己的反应速度比上次跟追兵搏斗时更快了，而且左手的力气也大了不少，刚才拧那个追兵的手腕时，差点把对方的骨头拧断。
就在这时，诊室里突然传来小雅的喊声：“程医生，小心后面！”
程砚赶紧回头，只见一个没被注意到的追兵举着警棍，朝着他的后脑勺砸了过来。他来不及躲闪，只能下意识地抬手去挡 ——“铛” 的一声，警棍砸在他的胳膊上，竟然被弹开了。程砚自己也愣了一下，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张岚从诊室里冲了出来，手里拿着手术刀，一下子划在了那个追兵的胳膊上。
“快跑！” 张岚大喊一声。
程砚回过神来，赶紧拉着老陈和李伟往巷子里跑。小雅紧紧跟在张岚后面，手里还攥着她的素描本。追兵们虽然被打退了，但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他们得赶紧换个地方躲起来。
几个人跑了大概十分钟，才在一个废弃的仓库里停下来。大家都累得喘不过气，靠在墙上大口喘气。程砚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胳膊 —— 刚才被警棍砸中的地方，竟然一点痕迹都没有。他心里隐隐觉得，自己体内的 AI 好像正在慢慢觉醒。
“程医生，” 张岚走过来，递给他一瓶水，“刚才谢谢你。不过我们不能再这样躲下去了，白塔转移患者，肯定是要加快古神复苏的速度。要是让 Ω-000 醒过来，整个城市都会被毁掉。”
程砚接过水，喝了一口。他知道张岚说得对，之前他还在犹豫要不要回去，现在看来，他必须得重返白塔 —— 不仅要阻止古神复苏，还要救那些被转移的患者。
“我要回去。” 程砚抬起头，眼神坚定，“白塔的核心区域在地下三层，那里有 Ω-000 的脑波接收器。只要毁掉那个接收器，就能暂时阻止古神复苏。”
“我们跟你一起去。” 李伟立刻说道，“我在白塔待了两年，熟悉地下通道的路线。”
“还有我们。” 张岚拉着小雅的手，“老陈能破解药房的密码，小雅能感知古神的动向，我们一起去，成功率更高。”
程砚看着眼前的几个人，心里突然涌起一股暖流。自从他来到白塔，就一首活在孤独和怀疑中，现在终于有了真正的盟友。他点了点头，把老陈的笔记本收起来：“那我们先找个安全的地方，制定一下计划。明天一早，就重返白塔。”
小雅突然拉了拉程砚的衣角，把手里的素描本递给他。程砚翻开一看，里面画着一幅画 —— 一栋白色的大楼，底下有黑色的触手伸出来，大楼的门口站着几个人，手里拿着武器，最前面的那个人，手腕上有一个条形码。
“这是…… 我们明天去白塔的样子？” 程砚惊讶地问。
小雅点了点头，小声说：“我昨天晚上梦到的，我们能成功的。”
程砚把素描本还给小雅，摸了摸她的头。虽然他不知道明天等待他们的是什么，但有了这些盟友，他突然有了信心。他抬头看向仓库外面的夜空，月亮被乌云遮住，只有几颗星星在闪烁 —— 就像他们现在的处境，虽然黑暗，但总有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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