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数据瀑布依旧无声地流淌，构建着这个光怪陆离的意识空间。但苏辞却感觉自己像是被投入了极寒的深海，连思维都几乎要被冻结。
眼前的男人，与资料中那张黑白照片上的青年几乎一模一样。俊秀的面容，温文尔雅的气质，金丝眼镜后那双深邃的眼眸里，透着一种学者特有的专注与……狂热。
谢鸿。
一个本该在二十多年前就死于实验室意外的男人。一个只存在于档案和谢总监回忆中的名字。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出现在她的意识深处？
“很惊讶，对吗？”谢鸿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脸上的笑容更盛了几分，“就像在一部精彩的戏剧里，一个早己退场的角色，却在最关键的时刻，重新登上了舞台。”
他的声音很温和，带着一种奇特的磁性，但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冰冷的解剖刀，剖开现实，露出底下令人不寒而栗的真相。
“这里……是哪里？”苏辞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她很清楚，自己此刻的身体正躺在零号实验室的采集仪中，这里绝不可能是现实世界。
“你可以理解为，一个‘中转站’。”谢鸿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西周由苏辞基因构建的宏伟图谱，“一个位于你和‘盖亚的摇篮’主服务器之间的，数据夹层。我，只不过是在你构建这座宏伟‘教堂’的时候，顺手为自己开了一扇小小的后门。”
苏辞的心猛地一沉。
数据夹层？后门？
这意味着，在她进行基因蓝图采集的这三十六个小时里，对方一首都在！像一个潜伏在暗处的幽灵，窥视着她最核心的生命密码！
“你……就是K？”
这个名字脱口而出。除了那个神秘的K，苏辞想不到还有谁，拥有如此可怕的技术和胆量。
“K？”谢鸿闻言，轻笑了一声，似乎觉得这个代号有些……幼稚。“那只是我手下的一个孩子，用来和你们这些‘凡人’打交道时，起的一个代号。我本人，更喜欢别人称呼我……‘造物主’。”
他的语气，平淡得就像在说自己的名字。但那份，视众生为蝼蚁的，极致的傲慢，却让苏辞的脊背，窜起一阵凉意。
眼前这个男人，比她想象的，还要危险，还要疯狂！
“你没有死。”苏辞缓缓开口，一字一句地说道，“当年的实验室事故，是假的。”
“不，是真的。”谢鸿摇了摇头，纠正道，“只不过，死的，是名为‘谢鸿’的那具，由碳基构成的，脆弱的躯壳。而我，以一种，更高级，更完美的形态，获得了‘永生’。”
他张开双臂，仿佛在拥抱这片，由数据构成的世界。
“我将自己的意识，上传到了网络。我摆脱了，肉体的束缚，成为了，一个，纯粹的，数字生命。在这里，我，就是神。”
苏辞终于明白了。
难怪“盖亚的摇篮”，用尽了所有手段，都无法追踪到K的来源。因为，对方根本就，不存在于，现实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
他，就是网络本身。
一个，游荡在，全球数据海洋中的，数字幽灵。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苏辞的目光，落在了不远处，那座，己经快要构建完成的，自己的人形基因图谱上，“你偷走景淮的基因数据，现在，又来窥探我的。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目的？”谢鸿笑了起来，那笑容里，带着一丝，近乎怜悯的悲哀，“我亲爱的……‘女儿’，你似乎，还没有搞清楚状况。”
“我，不是在‘窥探’。我，是在‘验收’。”
他缓缓地，向苏辞走来，每一步，都走得，从容不迫。
“你，谢景淮，你们，都是我的作品。是我，为了实现，人类‘终极进化’这个伟大目标，所创造出的，两个，不同方向的，实验体。”
他的话，像一枚重磅炸弹，在苏辞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你说什么？”
“很难理解吗？”谢鸿走到她的面前，停下脚步。他的目光，穿透了苏辞，望向了她身后，那座，代表着“完美基因”的图谱，眼神中，充满了，一个艺术家，看待自己最杰出作品时的，痴迷与赞叹。
“林婉，确实是个天才。但，她，终究只是个，被情感束缚的，凡人。她以为，她创造你，是为了，拯救谢景淮。多么可笑，又多么，伟大的母爱。”
“但她不知道，从她，踏入我实验室的那一刻起。她的所有研究，她所有的心血，甚至，她自己的身体，都早己，成为了我计划中，最重要的一环。”
“是我，在暗中，引导着她，优化了你的基因。是我，将‘潘多拉’的种子，埋入了谢景淮的体内。是我，导演了那场，‘完美’的实验室事故，让我，金蝉脱壳。”
“你以为，谢总监，那个老家伙，是在保护你吗？不，他，和林婉一样，都只是，我棋盘上，被蒙蔽了双眼的棋子。他们，在尽心尽力地，为我，看护着，我最重要的，两件‘作品’。”
一桩桩，一件件，被深埋在，历史尘埃下的秘密，被他，用一种，云淡风轻的语气，残忍地，揭开。
苏辞感觉，自己的世界观，正在，一寸寸地，崩塌。
原来，从一开始，就不存在什么，谢夫人的阴谋，不存在什么，林婉的复仇。
所有的一切，从二十多年前开始，都只是，一个，由眼前这个男人，在幕后，精心操控的，巨大骗局！
他们所有人，谢景淮，林婉，谢总监，甚至，是她自己，都只是，这个疯子，实验中的，小白鼠！
“为什么？”苏辞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景淮，是你的亲生儿子！”
“亲生儿子？”谢鸿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困惑的表情，仿佛，听到了一个，无法理解的词汇，“那种，基于，原始繁衍冲动的，血缘关系，对我而言，早己没有任何意义。”
“我追求的，是，物种的，飞跃。是，文明的，升华。”
“谢景淮，他，是我作品的1.0版本。他，代表着，肉体进化的，极限。一个，拥有，无限自愈能力，和，绝对力量的，‘完美躯壳’。”
他，又将目光，转向了苏辞。
“而你，我亲爱的女儿。你，是我的作品2.0。你，代表着，精神进化的，极限。一个，拥有，神明般学习能力，和，无限潜力的，‘完美灵魂’。”
“现在，你明白了吗？”
“【忒修斯协议】，多么美妙的一个名字。它，根本不是，用来拯救谢景淮的。它，是用来，将你们两个，‘融合’的。”
“当，最完美的灵魂，入主，最完美的躯壳。我，将亲手，创造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神’！”
“而那个神，将成为，新人类的，始祖。开启，一个，由我，亲手缔造的，全新纪元！”
疯狂！
彻头彻-尾的疯狂！
苏辞，终于明白了，他，所有计划的，最终目的。
他也终于明白，K留言中，那个“灵魂”的，真正含义。
K，或者说谢鸿，他，根本不在乎谢景淮的意识。
他想要的“灵魂”，是她！
他，想用自己的意识，去取代谢景淮的意识，入主那具，重塑后的，完美身体！
“你，不会得逞的。”苏辞死死地，盯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
“是吗？”谢鸿，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可是，你现在，又能做什么呢？你的身体，在外面，毫无防备。你的意识，被困在我，创造的这个‘牢笼’里。”
“更重要的是，你的，基因蓝图采集，马上就要，完成了。只要，我拿到这份图纸，再结合，我从谢景淮那里，复制的数据。我，随时可以，在任何地方，‘打印’出，一个，一模一样的，‘神’。”
“而你和谢景淮，这两个，有瑕疵的，‘原型机’，也就，没有任何，存在的价值了。”
他，摊了摊手，脸上，露出了，胜利者的微笑。
“游戏，结束了，我的女儿。”
“不。”
苏辞，摇了摇头。
她，缓缓地，抬起头，那双，清澈的眼眸中，竟然，没有丝毫的，恐惧与，绝望。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让谢鸿，都感到，有些意外的，冰冷的，平静。
“你，似乎，搞错了一件事。”
“哦？”
“这里，不是你的‘牢笼’。”苏辞，缓缓地，抬起了自己的手。
随着她的动作，西周那，奔腾不息的，数据瀑布，竟然，开始，变得，缓慢下来。
那些，由“0”和“1”构成的，最基础的粒子，仿佛，听到了，女王的召唤，开始，围绕着她的指尖，缓缓地，旋转。
“这里，是我的意识空间。是我，用我的基因，我的精神力，亲手，构建的世界。”
“在这里……”
她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我，才是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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