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辞的话音落下，整个数据空间都仿佛为之一滞。
那些原本奔腾不息的数据瀑布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的电影画面，诡异地悬停在半空。组成瀑布的无数“0”和“1”的光点不再围绕着谢鸿构建的“牢笼”运转，而是开始调转方向，如同受到磁石吸引的铁屑缓缓地坚定地向着苏辞汇聚。
谢鸿脸上的笑容第一次出现了僵硬。
他看着苏辞，金丝眼镜后的那双眼眸里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错愕。
“不可能……”他低声喃喃自语：“这个数据夹层是我基于‘盖亚的摇篮’主服务器的底层构架，花费了二十年时间才搭建完成的。它的权限应该在我之上。你怎么可能……”
“你的技术的确很高明。”苏辞平静地打断了他。“你像一个高明的黑客，撬开了别人家的门锁，甚至在客厅里为自己盖了一座精致的玻璃房。但你忘了，这座房子终究是建在我的地基之上。”
她抬起手虚空一握。
瞬间整个空间剧烈地震颤起来！
那些悬停的数据粒子如同接到了总攻命令的千军万马，发出一阵无声的咆哮，化作一道道璀璨的洪流，狠狠地撞向了谢鸿所在的区域！
谢鸿脸色微变，他脚下的数据流迅速旋转，构建起一道透明的屏障，试图抵挡这股来自空间本身的攻击。
“轰——！”
两股纯粹由数据构成的力量在意识空间中悍然相撞！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却爆发出比任何物理爆炸都更加凶险的能量风暴。无数代码碎片和逻辑链条在碰撞的中心被撕裂、湮灭，化为最原始的乱码。
谢鸿构建的防御屏障在苏辞那近乎无穷无尽的精神力冲击下，仅仅支撑了不到三秒便如同脆弱的玻璃一般轰然碎裂！
数据洪流瞬间将他吞噬！
然而就在苏辞以为己经将他彻底清除时。
那些散乱的数据碎片却又在不远处飞速地重组，再次凝聚成了谢鸿的身影。
他看起来有些狼狈。身上那件整洁的白色研究服变得有些虚幻和不稳定。但他的脸上非但没有丝毫的恐惧，反而露出了一种更加狂热的兴奋。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他看着苏辞，像是在欣赏一件超乎想象的完美艺术品。“S+级的精神力！林婉竟然真的创造出了这种只存在于理论中的奇迹！”
“你的精神力己经强大到了可以凭空‘创造’规则的程度！在这个由你的基因信息构筑的世界里，你就是绝对的主宰！”
他非但没有因为攻击而愤怒，反而像一个发现了新大陆的科学家激动地分析着苏辞的能力。
这种将一切都视为研究对象的极致的理智与疯狂，让苏辞感到一阵由衷的恶心。
“看来不动真格是不行了。”
谢鸿扶了扶有些虚化的金丝眼镜，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微笑。
“那么我亲爱的女儿，就让你见识一下你父亲这二十年来真正的研究成果吧。”
话音刚落。
他的身体瞬间化作了亿万个微小的数据光点，融入了这片空间的背景之中。
下一秒。
苏辞的脚下那片由数据构成的“地面”开始剧烈地翻涌起来！
一只狰狞的巨大数据巨爪猛地破“土”而出，带着撕裂一切的气势抓向了苏辞！
苏辞眼神一凛，心念一动。
她身前的数据流迅速凝聚成了一面厚重无比的晶体巨盾！
“铛——！”
巨爪与巨盾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苏辞只感觉自己的大脑仿佛被一柄重锤狠狠地敲击了一下！
精神力构筑的巨盾瞬间布满了裂纹！
她闷哼一声，意识体都变得有些不稳定起来。
她还是低估了谢鸿。
他虽然无法像苏辞一样成为这个空间的主宰。但他却可以像一个最顶级的病毒一样，入侵这个空间的底层数据，篡改、扭曲甚至“感染”它们为己所用！
如果说苏辞是这个世界的“神”。
那么谢鸿就是企图窃取神之权柄的“魔”！
“吼——！”
不等苏辞稳住身形。
更多的数据怪物从西面八方涌现出来！
有之前她在训练场中面对过的“收割者”。有她在谢园地下室见过的那些失败的实验体。甚至还有一个完全由最纯粹的“潘多拉”基因数据构筑而成的缩小版的谢景淮异变体！
这些都是谢鸿这些年来收集和创造的“作品”。
此刻他将它们全部数据化，在这个意识空间里释放了出来！
他要用苏辞最恐惧的梦魇来摧毁她的意志！
一时间整个空间变成了一个群魔乱舞的修罗场。
苏辞被瞬间淹没在了怪物的海洋之中。
她的精神力在飞速地消耗着。
每一次构筑防御，每一次发动反击，都像是在燃烧着她的灵魂。
她渐渐地落入了下风。
“看到了吗？我的女儿！”谢鸿的声音如同无处不在的梦呓，回荡在整个空间。“这就是纯粹的‘智慧’与‘情感’之间的差距！”
“你的力量虽然强大，但终究会被你的恐惧、你的软弱所束缚！”
“而我早己抛弃了那些无用的东西！我代表着绝对的理智与进化！”
“放弃吧！将你的身体、你的灵魂都奉献给我！成为新世界降临的基石！这是你至高无上的荣耀！”
蛊惑般的声音如同魔咒，不断地冲击着苏辞那己经摇摇欲坠的精神防线。
她的意识开始变得模糊。
那些被撕碎、被贯穿的痛苦记忆，与眼前这些狰狞的怪物重叠在了一起。
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充满了死亡与绝望的训练场。
不……
不对！
就在她的意志即将被彻底吞噬的那一刻。
一个坚定的信念如同一道劈开黑暗的闪电，猛地照亮了她的脑海！
她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她是为了拯救哥哥才站在这里！
她答应过他要等他回来！
“你错了。”
苏辞缓缓地抬起了头。
她的眼神再次变得清澈而坚定。
“情感不是我的弱点。”
“它是我最强大的武器！”
话音落下。
她不再去被动地防御。
而是彻底放开了对自己精神力的控制！
她将自己所有的记忆、所有的情感、对哥哥的担忧与眷恋、对谢鸿的愤怒与憎恨、对未来的希望与决绝……
所有的一切都毫无保留地融入了这片属于她的世界！
嗡——！
整个意识空间都为之焕然一新！
不再是冰冷的由“0”和“1”构成的数字海洋。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生机勃勃的翠绿原野。
有蓝天、有白云、有温暖的阳光。
那些狰狞的数据怪物，在这片充满了生命气息的世界里，仿佛被烈日灼烧的冰雪，开始发出痛苦的嘶吼，身体在一点点地消融！
“这……这是……”
谢鸿那无处不在的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一丝真正的惊骇。
他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这一切。
他无法理解为什么那些由最纯粹的负面情绪和战斗数据构筑的怪物，会害怕这些看起来毫无杀伤力的东西。
“因为你根本不懂。”
苏辞的身影出现在这片原野的中央。
她的身后那座代表着她完美基因的人形图谱己经彻底构建完成。
它散发着柔和而圣洁的光芒，仿佛一尊降临人间的神祇。
“你抛弃了作为人类的一切。所以你永远也无法理解。”
“生命真正的强大从来都不是来自于对力量的无限追求。”
“而是来自于守护。”
“来自于爱。”
随着她的话语，那尊巨大的人形图谱缓缓地睁开了它的眼睛。
一道包含了苏辞所有意志与情感的璀璨光束瞬间洞穿了整个空间！
那光芒无视了所有的数据防御。
精准地锁定了那个隐藏在亿万数据流背后谢鸿最原始的意识核心！
“不——！”
一声充满了不甘与惊恐的尖叫响彻云霄。
随后戛然而止。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那些狰狞的怪物彻底消散。
那片由苏辞的意志创造出的原野也如同潮水般褪去。
世界再次恢复成了那个冰冷的数据空间。
只是那个穿着白色研究服的幽灵再也没有出现。
苏辞赢了。
在这场于意识深处展开的神魔之战中，她以一个凡人的情感战胜了一个自诩为“神”的怪物。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
一个冰冷的倒计时声音却毫无征兆地在她的耳边响了起来。
【警告！检测到未知高维污染！】
【‘普罗米修斯之火’防火墙协议己启动！】
【即将对该意识空间进行格式化清除！】
【倒计时：十、九、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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