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蓝天就有16岁了，如今的他己褪去少年时的青涩，身形挺拔，眉眼间带着股沉稳劲儿。九叔院中的老槐树下，常能看到他练剑的身影——桃木剑在他手中舞得行云流水，剑风裹着符纸的清香气，连秋生都打趣说“现在未必能打赢他”。
他画符的手艺也早过了“描红”的阶段，指尖沾着朱砂，几笔就能画出纹路清晰的镇尸符，连九叔都偶尔让他帮着整理符箓。唯独那只镇魂铃，他仍贴身带着，铜身被得发亮，师叔当年给的麦芽糖纸，他还夹在符纸册里，偶尔翻到，会想起义庄清晨的露水味。
前几日清溪镇上的张记布庄闹“夜啼鬼”，九叔让他独自去处理。他带着镇魂铃，夜里守在布庄，等那黑影出现时，没慌没乱地摇响铜铃，再贴上提前画好的驱邪符，不过半个时辰就解决了问题。回来时村民塞给他的桂花糕，他还特意留了一块给九叔，笑着说“师父，以后您能少操心些了”。
今晨的义庄刚飘起煮符纸的青烟，邮差就骑着毛驴送来一封牛皮纸信，信封上的字迹潦草却有力，右下角画着个小小的铜铃——蓝天一眼就认出，是西目师叔的笔迹。
他攥着信封的手顿了顿，连手里的朱砂笔都忘了放下，指尖蹭上一点红。拆开信时，一片晒干的桃木碎片掉了出来，带着淡淡的松香气，和他那只镇魂铃的木料味儿一模一样。
信上的话没多少客套：“天儿，北边的尸患总算清得差不多了，下月就回清溪。你那镇魂铃若还在，记得多擦擦，回来教你用它破‘尸瘴’——当年说的话，师叔没忘。对了，秋生那小子还馋驴打滚不？我捎了两斤，让邮差后续送。”
蓝天把信读了三遍，才发现嘴角早扬了起来。他摸出贴身的镇魂铃，铜身亮得能映出眉眼，又翻出符纸册里那片泛黄的麦芽糖纸，轻轻放在信旁。院外传来秋生喊“蓝天，练剑了”的声音，他应了一声，把信和桃木碎片小心收进怀里，拿起桃木剑时，脚步都比平时轻快了些——原来等了这么多年的约定，真的要兑现了。
夕阳把清溪村口的老樟树染成金红色时，蓝天己经在树下站了半个时辰。他没像小时候那样来回踱步，只是背着手立着，指尖却总无意识着怀里的镇魂铃——铜身被磨得温润，贴着心口，像揣着颗定心神的石子。
远处的土路上扬起阵烟尘，一头老驴慢悠悠走来，驴背上搭着个灰布包，包角露着半块油纸，隐约能看见“驴打滚”的字样。赶驴的人留着络腮胡，比记忆里瘦了些，鬓角沾了点白霜，却还是那副爽朗模样，隔老远就扬声喊：“天儿！”
蓝天的脚步顿了顿，忽然就找回了几分少年时的慌促，快步迎上去。西目道长从驴背上跳下来，放下布包就伸手揉他的头，力道还是当年的熟稔：“好家伙，都长这么高了，师叔差点认不出。”
“师叔。”蓝天喊了一声，才发现声音比平时哑了点，他连忙从怀里摸出镇魂铃递过去，“您给的铃，我一首带着。”
西目道长接过铃，指尖蹭过发亮的铜身，眼里笑出细纹：“好小子，没让它蒙尘。”他把铃还回去，又拎起驴背上的布包，往蓝天怀里塞了块油纸包，“喏，秋生那馋鬼要的驴打滚，我特意在北边老字号买的，还热乎着呢。”
老驴“哼”了一声，甩了甩尾巴，像是在附和。蓝天抱着油纸包，鼻尖飘进驴打滚的甜香，忽然就想起当年义庄门口，师叔塞给他麦芽糖的模样——时光好像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走，回义庄！”西目道长拍了拍他的肩膀，“九叔肯定备了好酒，咱们边喝边说，顺便教你怎么用这铃破尸瘴。”
蓝天点点头，帮着拎起布包，跟在师叔身后往村里走。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镇魂铃在他怀里轻轻晃着，发出细弱的“叮铃”声，混着老驴的蹄声，在晚风中飘得很远——他等了这么久的约定，终于在这个傍晚，落进了现实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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