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把义庄后溪的水晒得暖融融的,文才拎着半桶刚画废的符纸,哼着不成调的咒诀往溪边走——早上被九叔罚洗符纸,说是他画的“镇邪符”歪得像蚯蚓,不洗干净不准吃饭。
溪水边的芦苇长得正盛,风一吹就沙沙响。文才刚蹲下身,就听见身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带着点草药的清苦香。他回头的瞬间,手里的木勺“哐当”掉进水里——
溪边站着个穿素色布裙的姑娘,手里挎着个竹篮,篮子里装着半篮艾草和蒲公英。她的头发用根木簪挽着,几缕碎发垂在脸颊边,被阳光晒得有点透亮。见文才盯着自己看,她先是愣了愣,随即弯起嘴角笑了笑,眼睛像溪水里的光,亮得晃人:“你好,我是来采草药的,请问这里的溪水……能洗草药吗?”
文才张了张嘴,半天没说出话来——他见过镇上的姑娘,要么像杂货铺王阿婆的孙女那样活泼,要么像布庄老板娘那样利落,却从没见过这样的姑娘,笑起来的时候,连溪边的芦苇都像软了几分。他慌忙捡起木勺,手忙脚乱地往旁边挪了挪,结结巴巴地说:“能、能洗!你洗吧,我、我往那边挪挪!”
姑娘道了声谢,蹲下身把草药放进水里,指尖轻轻拨着草叶上的泥。文才偷偷盯着她的侧脸,看她垂眼时睫毛的影子落在眼下,看她抬手擦汗时手腕上的银镯子轻轻晃,连手里的符纸都忘了洗,满脑子都是“她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下次还会来吗”。
“你是义庄的弟子吗?”姑娘忽然开口,吓了文才一跳。他连忙点头,又怕显得太急,放缓了语气:“是、是啊,我师父是九叔……我叫文才。”
“我叫幽莲,家在镇东头,我娘病了,我来采点草药回去熬汤。”幽莲把洗好的草药放进竹篮,站起身时,阳光刚好落在她发间的木簪上,“谢谢你啊文才,这里的水很干净。”
文才看着她挎着竹篮要走,心里急得慌,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的身影往镇东的方向走,素色布裙在芦苇丛里晃了晃,像朵飘走的云。首到看不见人影了,他才回过神,低头看见手里的符纸泡得发皱,却一点都不觉得懊恼——刚才幽莲笑的时候,他好像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比九叔念咒时的木鱼声还响。
他拎着半桶湿哒哒的符纸往回走,脑子里全是“幽莲”两个字,连九叔在院门口喊他“洗个符纸洗了半个时辰”,他都没听见,只傻笑着攥紧了手里的木勺——明天,他还来溪边洗符纸,说不定还能再见到她。
刚跨进义庄门槛,文才就被九叔一眼瞅见了手里半桶泡得发皱的符纸。九叔放下手里的桃木剑,眉头一皱:“洗个符纸洗到日头偏西,你是在溪边摸鱼还是数芦苇?”
文才这才回过神,看着桶里软塌塌的符纸,脸“唰”地红了——方才满脑子都是幽莲笑时的模样,哪还记得洗符纸?他支支吾吾想辩解,却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攥着木勺的手更紧了,指节都泛了白。
“还傻站着?”九叔敲了下他的脑袋,语气里带着点无奈,“符纸泡废了,今晚别吃饭,抄十遍‘清心咒’再睡。”
这话刚落,秋生就从堂屋窜出来,一眼瞥见文才红透的耳朵,凑过来挤眉弄眼:“哟,文才你咋了?脸比灶里的火还红,莫不是在溪边遇着啥好事了?”
“没、没有!”文才慌忙往后躲,却被秋生一把抢过手里的木勺,“你这木勺都攥出印子了,还说没有?快说说,是不是见着哪家姑娘了?”
被秋生戳中心事,文才的脸更红了,伸手去抢木勺:“你别胡说!我就是洗符纸走神了……”话没说完,就听见自己的心跳又快了起来,眼前又闪过幽莲垂眼洗草药的模样,素色布裙蹭过草叶,银镯子晃出细碎的响。
秋生见他这副模样,哪还不明白,笑得首拍大腿:“我就说嘛!肯定是遇着姑娘了!快说叫啥名,长啥样?是不是镇上布庄的阿翠?”
“不是!”文才急得跺脚,声音都高了些,“是、是镇东的幽莲姑娘……她来采草药,人可好了,还跟我说话了……”说着说着,声音又低了下去,嘴角却忍不住往上翘,眼里亮闪闪的,像落了星子。
九叔在一旁听着,没再说话,只是摇了摇头,转身回了堂屋——年轻人的心事,他哪能不懂。
当晚,文才坐在油灯下抄“清心咒”,可笔尖总往纸上画错,满纸的“清心”二字,倒像是写成了“幽莲”。抄到半夜,他偷偷从枕头下摸出块上次秋生给的桂花糖,揣进怀里——明天去溪边,要是再见到幽莲,说不定能给她尝尝。
窗外的月光洒进屋里,落在他抄错的符纸上。文才攥着桂花糖,傻笑着想:明天得早点起,把符纸提前洗好,再去溪边多等会儿,总能再见到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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