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二十六年深秋的沪市,一场冷雨刚过,空气里浸着刺骨的寒意。沈砚青撑着一把黑布伞,站在静安寺路 28 号的阁楼外 —— 这是组织新设立的安全屋,营救出来的交通员 “喜鹊” 林秀儿正在里面养伤。他特意换上了一身粗布短褂,裤脚沾着泥点,活像个刚从码头回来的搬运工,身后跟着的随从手里提着食盒,里面是给林秀儿带的汤药和点心。
阁楼的木门虚掩着,推开门时,一股淡淡的草药味扑面而来。林秀儿靠坐在床头,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己经恢复了往日的清亮,看到沈砚青,她立刻挣扎着想要起身:“沈同志,你来了。”
“躺着别动,好好养伤。” 沈砚青快步上前按住她,将食盒放在桌上,“老枪让我给你带了些补品,还有专治外伤的药膏,你试试管用不。”
随从将汤药倒出来,袅袅热气氤氲了林秀儿的眉眼。她捧着碗喝了一口,眼眶微微泛红:“这次真是多亏了你,要是没有你,我不仅活不下来,手里的情报也会落到日军手里。”
“这是我应该做的。” 沈砚青在床边的凳子上坐下,目光落在她缠着绷带的手腕上 —— 那是被 76 号特务用烙铁烫伤的痕迹,“李士群的人没问出什么吧?”
林秀儿摇摇头,眼神里闪过一丝坚毅:“他们用了各种酷刑,我一口咬定自己只是个普通的卖花姑娘,跟地下党没关系。幸好他们还没来得及深究,你就救了我。” 她放下碗,从枕头下摸出一个用油纸包着的小本子,“这是我藏在发髻里的情报,里面记录着日军近期的军火调动计划,还有沈砚堂走私军火的具体去向。”
沈砚青心中一动,连忙接过油纸包。打开本子,里面是密密麻麻的铅笔字,字迹有些潦草,显然是匆忙间记录的。他逐行看去,越看脸色越凝重 —— 本子里详细记录了沈砚堂近三个月来的军火走私清单:八月十七日,步枪三百支、手枪五十把,经吴淞口码头运往青岛;九月初五,弹药十万发、手榴弹两千枚,由沪宁铁路转运至徐州;最新一条记录是十月初二,也就是三天后,将有一批重机枪和迫击炮,通过沈家的货船 “昌隆号” 运往天津,再由天津转运至华北日军前线。
“华北前线?” 沈砚青的手指死死攥着本子,指节泛白,“沈砚堂竟然把武器运到了最前线!那些枪和炮,迟早会变成杀害我们同胞的凶器!”
林秀儿叹了口气:“我也是偶然得知的。上次在十六铺码头交接情报时,我听到沈砚堂跟日军特务佐藤的对话,说这批重机枪是给华北方面军司令官寺内寿一的‘礼物’,用来支援他们的‘扫荡’行动。我怕记混,就偷偷记在了本子上。”
沈砚青的脑海里瞬间闪过沈砚堂在码头与佐藤交接的画面 —— 那些印着 “纺织机械零件” 的木箱,里面装的竟然是能摧毁无数家庭的重武器。他想起父亲递给他的账本,想起沈砚堂每次提到 “生意” 时贪婪的眼神,心中涌起一阵强烈的厌恶和愤怒。
“这批军火什么时候装船?‘昌隆号’的具体航线是什么?” 沈砚青追问,指尖在本子上轻轻敲击 —— 他必须搞清楚这些细节,才能制定拦截计划。
“三天后凌晨三点在沈家私人码头装船。” 林秀儿努力回忆着,“航线好像是从吴淞口出海,沿着海岸线北上,中途会在青岛停靠补给,预计七天后到达天津。沈砚堂还说,这次的‘货物’很重要,日军派了驱逐舰护航。”
“驱逐舰护航?” 沈砚青眉头紧锁。沈家私人码头防卫森严,再加上日军的驱逐舰,硬闯根本不可能。而且 “昌隆号” 是沈家最大的货船,吨位足有两千吨,船身坚固,普通的炸药根本炸不沉。
“老枪知道这事吗?” 沈砚青问。
“我己经让联络员转告他了。” 林秀儿点头,“老枪同志说,他会立刻联系苏南根据地和上海地下党,联合制定拦截方案。不过,沈砚堂是你的亲大哥,这事……”
“在国家大义面前,没有亲情可言。” 沈砚青打断她,语气坚定,“沈砚堂帮日军走私军火,残害同胞,己经不是我的大哥了。就算他是我父亲,我也一样会阻止他。”
就在这时,阁楼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三长两短 —— 是老枪的暗号。沈砚青起身开门,老枪戴着宽檐帽,帽檐压得极低,快步走了进来。
“情况怎么样?” 老枪立刻问道,目光落在林秀儿身上。
“秀儿己经没事了,还提供了重要情报。” 沈砚青将本子递给老枪,“沈砚堂三天后要运一批重机枪去华北前线,日军派了驱逐舰护航。”
老枪接过本子,快速翻阅着,脸色越来越凝重:“这批重机枪要是到了华北,后果不堪设想。华北的八路军正缺重武器,要是能把这批军火截下来,不仅能削弱日军的实力,还能增强我们的战斗力。”
“可是日军有驱逐舰护航,硬拼肯定不行。” 沈砚青皱眉,“而且沈家码头防卫严密,装船的时候肯定有很多特务看守。”
老枪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望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丝:“硬拼不行,就只能智取。沈砚堂的‘昌隆号’每次装货前,都会先去吴淞口加油,对吧?”
“对。” 沈砚青点头,“沈家有自己的油库在吴淞口,‘昌隆号’每次出航前都会去那里加满油。”
“这就是机会。” 老枪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我们可以在油库里动手脚,给‘昌隆号’加劣质汽油,让它在海上抛锚。到时候,我们再派快艇过去,趁机截走军火。”
“这个办法好!” 沈砚青眼前一亮,“但吴淞口的油库有日军和沈家的人看守,怎么才能进去动手脚?”
“我己经安排好了。” 老枪从怀里掏出一张通行证,“油库的看守队长是我们的人,代号‘鲨鱼’。三天后凌晨一点,他会接应我们进去,给‘昌隆号’的油箱里加进杂质。不过,我们需要有人去码头吸引特务的注意力,掩护‘鲨鱼’行动。”
“我去!” 沈砚青立刻说道,“我是沈家三少爷,去码头‘视察’合情合理,没人会怀疑我。到时候我故意跟看守的特务吵闹,引开他们的注意力,‘鲨鱼’就能趁机动手。”
老枪点了点头:“好。但你要小心,沈砚堂肯定会在码头安排亲信,要是被他发现破绽,你就危险了。”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微型炸药包,“这个你拿着,要是遇到危险,就用它炸开一条退路。记住,引信只有十秒,一定要小心。”
沈砚青接过炸药包,贴身收好:“我知道了。还有,沈砚堂手里有一本交易账本,我父亲偷偷给了我,上面记录着他所有的走私证据。等截下这批军火,我们就可以用账本揭发他,让他身败名裂。”
“太好了!” 老枪兴奋地说,“有了这本账本,就算沈砚堂想狡辩也没用。到时候,不仅能除掉这个汉奸,还能打击日军在沪市的走私网络。”
三人又商量了一会儿细节,确定了行动的每一步流程。老枪离开后,沈砚青又叮嘱了林秀儿几句,让她好好养伤,然后才起身离开阁楼。
回到沈府时,己是傍晚。沈砚青刚走进大门,就看到沈砚堂的贴身保镖鬼鬼祟祟地跟在他后面。他心中冷笑,故意装作没察觉,摇摇晃晃地往自己的院子走 —— 他知道,沈砚堂还在怀疑他,肯定会派人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刚走进院子,沈砚堂就从里面走了出来,身着黑色西装,眼神锐利地盯着他:“你去哪了?一整天都不见人影。”
“我去哪关你什么事?” 沈砚青故意打了个酒嗝,装作醉醺醺的样子,“我去跟朋友喝酒了,怎么,大哥连我喝酒都要管?”
“喝酒?” 沈砚堂显然不信,上前一步,鼻子凑到他身上闻了闻,“我怎么没闻到酒味?你是不是去见什么人了?”
“沈砚堂,你是不是有病?” 沈砚青猛地推开他,脸上露出愤怒的神色,“我跟你说过,我去喝酒了!喝的是洋酒,味道早就散了!你整天疑神疑鬼的,是不是自己做了亏心事,怕被人发现?”
沈砚堂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我做什么亏心事了?沈砚青,你少在这里血口喷人!我告诉你,你最好老实点,别跟那些不三不西的人来往,不然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不客气?你能对我怎么样?” 沈砚青冷笑一声,“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码头干的那些勾当?走私军火,通敌叛国,你要是再逼我,我就去告诉父亲,让他看看他的好儿子是个什么样的汉奸!”
沈砚堂的身体猛地一僵,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又强作镇定:“你胡说八道什么!我警告你,再敢胡言乱语,我就打断你的腿!”
“来啊!你打啊!” 沈砚青故意往前凑了凑,“你要是不打,就是承认自己是汉奸!”
就在这时,管家福伯匆匆跑了过来:“大少爷,三少爷,老先生请你们去书房一趟,说是有要事商量。”
沈砚堂狠狠瞪了沈砚青一眼,转身快步往书房走去。沈砚青看着他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 —— 他知道,沈砚堂己经慌了,只要再给他加把火,就能让他彻底乱了阵脚。
走进书房,沈敬亭正坐在太师椅上,手里拿着一份电报,脸色凝重。看到他们进来,他将电报递给沈砚堂:“你自己看看吧,日军华北方面军请求增援,要你加快军火运输速度,三天后必须启航。”
沈砚堂接过电报,看完后脸色瞬间变得苍白:“父亲,这…… 这怎么办?我原本还想再准备准备,现在时间太紧张了。”
“准备什么?准备把更多的武器送给日本人,让他们杀害我们的同胞吗?” 沈砚青故意说道,语气带着嘲讽。
“你闭嘴!” 沈砚堂厉声喝道,转头看向沈敬亭,“父亲,我也是没办法,日军逼得太,要是不按时交货,他们会毁掉沈家的产业的。”
沈敬亭叹了口气,脸上露出深深的疲惫:“我知道你难,但砚青说得对,那些军火是用来杀中国人的,我们不能再助纣为虐了。砚堂,听我一句劝,收手吧,把军火交给政府,或许还能从轻发落。”
“收手?怎么收手?” 沈砚堂苦笑一声,“我己经跟日军绑在了一起,现在收手,他们第一个不会放过我。父亲,事到如今,己经没有回头路了。”
沈敬亭还想说什么,却被沈砚青打断了:“父亲,别劝他了,他就是个执迷不悟的汉奸!等他把军火运到华北,双手沾满了同胞的鲜血,到时候想回头都晚了!”
“沈砚青,你给我滚出去!” 沈砚堂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门口大喊。
沈砚青冷笑一声,转身走出了书房。他知道,沈敬亭的劝说根本没用,沈砚堂己经被贪婪和恐惧冲昏了头脑,只有用行动才能阻止他。
回到自己的房间,沈砚青关上门,反锁,从床底的暗格里拿出账本,仔细翻阅着。账本里记录的每一笔交易,都像是一根根针,刺得他眼睛生疼。他拿起笔,在纸上画了一张简易的沈家码头布局图,标注出看守的位置和可能的突破口 —— 三天后的行动,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敲打着窗棂,发出 “噼里啪啦” 的声响。沈砚青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望着沈府的方向。沈砚堂的院子里灯火通明,想必他正在安排装船的事情;沈敬亭的书房里一片漆黑,父亲肯定还在为沈家的未来担忧。
沈砚青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拳头。他知道,三天后的行动将会无比危险,稍有不慎,不仅会失去截获军火的机会,还可能危及自己和同志们的生命。但他没有退路,为了国家,为了同胞,他必须冒险一试。
他摸了摸怀里的炸药包,又看了看桌上的账本,眼神变得更加坚定。沈砚堂,你的末日,就要到了。而我,会亲手揭开你的真面目,让你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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