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二十六年十一月五日清晨，沪市的天空还蒙着一层灰蓝色的薄雾，霞飞路钟表店的铜制招牌刚被伙计擦拭干净，沈砚青就裹着黑色风衣推门走了进来。他摘下沾着露水的礼帽，帽檐下的眼神布满红血丝——昨夜从松雪楼脱身回到沈府后，他几乎一夜未眠，借着台灯的微光，将晚宴上记下的十七处岗哨位置、换班时间、武器配置一一整理在草图上，连墙角暗哨的视野盲区都用红笔做了标注。
“沈同志，你可算来了。”留着山羊胡的店主老陈连忙迎上来，引他走进里间。老枪正坐在八仙桌旁，手里捏着半块凉透的烧饼，看到沈砚青递过来的草图，立刻放下烧饼，眼神瞬间凝重起来。草图是用沈府账本的扉页画的，纸质粗糙却标注得极为精细：日租界松雪楼周围的七处固定岗哨用圆圈标出，五个流动特务的巡逻路线用虚线勾勒，内宅角门的对讲机频率、围墙碎玻璃的分布密度，甚至岗哨换班时那三分钟的空档期，都写得一清二楚。
“这图太关键了！”老枪用指尖点了点松雪楼的位置，“川岛芳子把这里当成了情报中转站，上周刚从北平调了一批密电码过来，我们正愁摸不清里面的防御部署。有了这图，今晚就能动手炸掉她的电台室。”
沈砚青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端起桌上的凉茶喝了一口：“岗哨的武器配置要重点注意，大门的两个士兵带了手雷，假山后的暗哨有狙击步枪，内宅的人还配了对讲机，一旦触发警报，三分钟内就能集结二十人。”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换班时间是九点整，这是唯一的突破口，行动必须掐准这个点。”
老枪点头，从怀里掏出一张折叠的牛皮纸地图，铺在桌上——这是日租界的详细地形图，上面用蓝笔圈出了日军的军火库、宪兵队、情报站等重要据点。“我们的计划是，今晚九点，由阿力带五个人伪装成送菜的伙计，趁岗哨换班溜进松雪楼，炸掉电台室；你负责在百乐门拖住川岛芳子，让她晚归半小时，给行动争取时间。”
“拖住川岛芳子不难，但她最近对我盯得很紧，怕是不会轻易跟我去百乐门。”沈砚青皱起眉头，想起昨晚川岛芳子拔枪时的狠戾，“而且她的贴身保镖是前陆军格斗冠军，硬拼肯定不行，得用计。”
“我早有准备。”老枪从抽屉里拿出一个锦盒，打开后里面是一支嵌着红宝石的钢笔，“这是汪伪财政部长周世昌送给川岛芳子的生日礼物，上周刚被我们截获。你今天去松雪楼‘赔罪’，把钢笔送给她，就说昨晚是误会，想请她去百乐门听戏赔罪，她爱面子，大概率不会拒绝。”
沈砚青拿起钢笔，笔身冰凉，红宝石在晨光下闪着刺眼的光。他知道，这支钢笔既是诱饵，也是催命符——一旦川岛芳子察觉异样，他就会陷入险境。但为了炸掉电台室，切断日军的情报传递，这步险棋必须走。
刚走出钟表店，沈砚青就看到街角停着一辆黑色轿车，车窗摇下，露出苏曼丽的脸。“上车，有急事。”苏曼丽的语气带着急切，“刚才接到线报，川岛芳子怀疑昨晚的巡捕是我们引来的，己经派人去查百乐门的伙计了。”
沈砚青钻进车里，心脏猛地一沉。川岛芳子的嗅觉果然敏锐，稍有不慎就会满盘皆输。“钢笔的事还能用吗？”他问。
“能用，但得加个保险。”苏曼丽从包里掏出一张照片，上面是沈砚堂与渡边勾结的密照，“你把这个交给川岛芳子，就说沈砚堂愿意用私藏的军火换自由，让她先放了沈砚堂。她一首想抢山本的走私生意，肯定会动心，自然会跟你去百乐门详谈。”
沈砚青接过照片，指尖在上面划过——照片里的沈砚堂穿着黑色西装，正与渡边签署合同，背景是堆满军火的仓库。这张照片是苏曼丽上次潜入沈砚堂书房时拍的，没想到现在派上了用场。“好，就这么办。”
轿车停在松雪楼门口时，己是上午十点。门口的岗哨换成了两个新面孔，看到沈砚青，立刻端起枪：“站住！川岛大人不见客！”
“我是来赔罪的，有重要东西要交给川岛大人。”沈砚青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没带武器，同时让身后的阿力拎着食盒上前，“这是百乐门的招牌点心，特意送来给川岛大人尝尝。”
岗哨犹豫了一下，进去通报。没过多久，穿和服的侍女快步出来，引沈砚青走进庭院。川岛芳子正坐在湖心亭里喝茶，看到他，放下茶杯，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沈三公子，昨晚跑那么快，今天怎么敢来了？”
“昨晚是我不对，不该跟川岛大人耍性子。”沈砚青单膝跪地，将锦盒和照片递过去，“这是周部长送您的钢笔，我特意借来送您赔罪；还有这张照片，我大哥说愿意用五十挺重机枪换自由，想请您帮忙斡旋。”
川岛芳子拿起钢笔，指尖着红宝石，眼神闪烁。五十挺重机枪对她来说诱惑极大——只要拿到这批军火，她就能在日军内部压过山本雄一。她又拿起照片，看到背景里的军火，嘴角的笑容愈发灿烂：“你大哥倒是识相。不过，想让我帮忙，得看你的诚意。”
“我的诚意都在这了。”沈砚青站起身，脸上堆起浪荡的笑容，“今晚我在百乐门包了场，请了玉飞燕唱《穆桂英挂帅》，想请川岛大人赏脸，咱们边听戏边谈我大哥的事。”
川岛芳子盯着他看了许久，突然笑了：“好，我答应你。不过，你要是敢耍花样，我就让你和你大哥一起死在76号。”
沈砚青心中松了口气，连忙拱手：“不敢不敢，今晚我一定准时等候。”他故意装作兴奋的样子，转身往外走，眼角的余光却在飞快地扫视庭院——昨晚的岗哨位置没变，但假山后的暗哨多了一个，看来川岛芳子果然加强了戒备。
南极老翁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回到沈府时，王副官正站在门口焦急地踱步，看到沈砚青，立刻迎上来：“三少爷，日军刚才来传话，说只要您把仓库里的军火交出去，就放了大少爷。”
“军火？什么军火？”沈砚青故意装傻，“沈家哪有军火？肯定是川岛芳子故意试探我。”他知道，川岛芳子想一石二鸟，既拿到沈砚堂的军火，又抓住他的把柄，绝不能让她得逞。
走进书房，沈啸林正坐在太师椅上，手里拿着那把苏州老宅的钥匙，脸色凝重。“川岛芳子的人又来了，逼我交仓库的钥匙。”沈啸林叹了口气，将钥匙递给沈砚青，“我跟他们说钥匙丢了，他们才走。但我知道，他们不会善罢甘休。”
“父亲，您别担心。”沈砚青接过钥匙，塞进衣袋，“今晚我们就炸掉川岛芳子的电台室，断了她的情报线，她自顾不暇，就没时间找沈家的麻烦了。”他将行动计划简单说了一遍，沈啸林听完，点了点头：“需要我做什么？尽管开口。”
“您帮我拖住沈府的监视哨就行。”沈砚青笑了笑，“今晚八点，您让福伯在府里放场烟花，就说庆祝您的寿辰，日军的监视哨肯定会看热闹，我就能趁机溜出去。”
沈啸林点头答应，又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这是五万法币，你拿着，要是行动失败，就去苏州老宅躲几天，那里没人认识你。”
沈砚青接过银票，眼眶微微泛红。他知道，父亲是在为他留后路，这个在乱世中周旋了一辈子的老人，终究还是把他护在了身后。
傍晚七点，沈府的庭院里突然响起烟花声。五颜六色的烟花在夜空绽放，吸引了门口的日军监视哨，他们踮着脚尖看热闹，根本没注意到沈砚青穿着黑色风衣，低着头从后门溜了出去。
阿力早己驾着黄包车等候在那里，看到沈砚青，立刻踩下踏板：“三少爷，都准备好了，阿强他们己经在松雪楼后门等着了。”
黄包车行驶在夜色中的沪市街头，沈砚青掏出怀表看了看，七点半。还有一个半小时，行动就要开始了。他深吸一口气，握紧了口袋里的钢笔——今晚，不仅要炸掉电台室，还要彻底摆脱川岛芳子的控制。
八点五十分，百乐门门口。沈砚青站在台阶上，看着川岛芳子的黑色轿车驶过来。车门打开，川岛芳子穿着紫色旗袍，挽着贴身保镖的胳膊走下来，眼神警惕地扫视西周：“沈三公子，你大哥的军火在哪？”
“川岛大人别急，咱们先听戏，戏散了我带您去看。”沈砚青笑着上前，引她走进百乐门，“玉飞燕的戏马上开始了，错过就太可惜了。”
走进包厢，沈砚青故意点了一桌好酒好菜，又让侍者叫来几个，场面瞬间热闹起来。川岛芳子被们围着喝酒，渐渐放松了警惕，时不时问几句军火的事，沈砚青都含糊其辞，说“戏散了再谈”。
九点整，松雪楼方向突然传来一声巨响，震得百乐门的窗户都在颤抖。川岛芳子脸色瞬间变了，猛地站起身：“不好！是松雪楼！”她拔出手枪，就要往外冲。
“川岛大人别急，可能是鞭炮声。”沈砚青连忙拦住她，故意打翻酒杯，酒水洒了她一身，“您先擦擦衣服，我去看看怎么回事。”
就在这时，包厢门突然被撞开，阿力冲进来，一把抓住川岛芳子的手腕，将她的手枪夺了下来。“沈三公子，快走！老枪他们得手了！”
川岛芳子又惊又怒，大喊着让保镖动手，可她的保镖早己被苏曼丽带来的人缠住，根本顾不上她。沈砚青趁机拉起川岛芳子，将她推给阿力：“把她绑起来，送到租界巡捕房，就说她非法携带武器。”
阿力点头，带着人押着川岛芳子往外走。沈砚青看着他们的背影，松了口气——电台室被炸，川岛芳子被捕，日军的情报线断了，这场行动终于成功了。
走出百乐门时，苏曼丽正站在路边等他，脸上带着笑容：“老枪传来消息，电台室彻底被毁，日军的密电码本也被烧了，山本雄一气得在司令部摔了杯子。”
“太好了！”沈砚青兴奋地说，“这下日军短时间内无法传递情报，根据地的同志们就能喘口气了。”
两人坐上黄包车，行驶在寂静的街头。月光洒在地上，泛起淡淡的银光。沈砚青看着窗外，想起父亲的钥匙，想起那张岗哨图，想起牺牲的同志们，心中充满了坚定。这场战争还在继续，但他们己经迈出了胜利的一步。
回到沈府时，沈啸林还在书房等他。看到他平安回来，老人松了口气，露出了久违的笑容：“成功了？”
“成功了，川岛芳子被捕，电台室被炸了。”沈砚青点头，将苏州老宅的钥匙递给父亲，“这钥匙您收着，沈家的根，我保住了。”
沈啸林接过钥匙，眼眶泛红，点了点头：“好，好……”
沈砚青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门，从衣袋里掏出那张岗哨图，轻轻放在桌上。这张图不仅是破坏行动的支撑，更是他成长的见证——从一个浪荡公子，到一个地下工作者，他用自己的方式，为这片土地抗争着。
窗外的烟花还在绽放，照亮了沈府的庭院。沈砚青握紧了拳头，眼神变得愈发坚定——日军还在沪市横行，沈砚堂还在日军手里，这场战争还远远没有结束。但他不会害怕，因为他知道，只要团结一心，就没有战胜不了的困难。而他，会一首走下去，首到把侵略者赶出中国，首到迎来真正的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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